圣上当年登帝不太光彩,故而这些年愈发注重名声,只要与他名声有益的事,圣上都会做。
这方远一事,是他们输了。
五皇子一时之间没说话。
女子试探道:“可要让我们的人,让她死在牢中?”
“不可。”五皇子睁眼,目光阴郁,“若方远死在牢中,必起群愤。父皇重名声,定然下旨彻查刑部,刑部不经查。”
“放了罢。”五皇子咬牙,满眼不甘心,“那方远也不是人物,不过是为了引纪家出动的小虫。这次是我输了。”
“可没关系。”五皇子轻声,自言自语,“从小到大,我输了多少次?我不急,我能等。”
女子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五皇子霍然抬头:“不过那吴惟安,给我继续查!你可有发现?从吴惟安出现开始,纪家每一回都能全身而退!”
*
第二日,刑部就放了人。
圣上效仿先帝,给了两人不少赏赐。
纪云汐安排的人第一时间将浑身是伤的‘方远’接了回去,芪芳堂的程大夫早就在等着,‘方远’一被抬回来,他便开始为她治伤。
‘方远’被放的第二天,方老头方老太便动身离京。
这是纪云汐要求的,他们的儿子方远会送他们到城外,从此之后他们不许再踏进上京城半步。
方远和‘方远’并不和他们回去,今后会留下来。
管事回来后,纪云汐并没有亲自去探望,而是让宝福代她走了一趟。
宝福一张脸气得鼓鼓的:“方管事浑身都是伤,就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十指也被夹得血肉模糊,今日她还昏迷着,没醒来呢。程大人说,方管事这伤要养好几月才能养好。”
纪云汐坐在榻上,双手手肘置于桌前,掌心握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茶盖,闻言就嗯了一声。
宝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有些委屈。
纪云汐瞅着她的脸色,有些好笑:“怎么了?有话想说。”
宝福猛点头。
纪云汐:“你说。”
宝福便道:“小姐就不该给那对老不死的那么多钱!要我说,一文钱都不能给!还得骂死他们,吐他们一脸唾沫!可小姐却给了他们那么多钱,让他们开开心心离开了上京城,我心里实在气不过!我要气死了!”
说到最后,宝福一脸恶毒,双拳紧握,恨不得冲出城追上那对老头老太,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纪云汐抬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轻声道:“福兮祸兮,谁知道呢。”
宝福抓了抓头,听不懂。
纪云汐看她一眼:“我一个人待会,你下去罢。”
宝福说了声是,便退下了。
纪云汐将茶盏放下,低头望着杯中茶水发呆。
上辈子的很多陈年往事,到了这辈子,她已经很少想起了。
可方远这事,却唤起了一些回忆。
这辈子的她,出生在权贵之家,生来就含着金汤匙。
可上辈子的她,不是。
她长在大山里,家里三个孩子,她是长姐,下头两个弟弟。
家里贫穷,就两张床。
爸妈一张小床,他们姐弟三人一张。
那时候纪云汐也不过六岁的年纪,她睡着后,睡姿不太好,手脚压在弟弟身上,弟弟哭了出来。
爸妈被吵醒,二话不说拉起她就是一顿打。
这些小事太多太多,很多甚至已经淡去,她已经记不太起来了。
不过到底生在现代,她没方远这般惨,十几岁就孤身去了大城市。
大城市机会多,她找到了她适合的领域,一步一步,吃过不少亏,栽过很多跟头,然后又一次次爬起来,最终成为了在投资界叱咤风云的纪总。
她换了姓改了名,从没回过头,也从未再回过那座山。
而这辈子,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她出生就有一对好父母,哥哥们也待她极好。
上辈子的事情,都仿若过眼烟云。
可方远,纪云汐通过方远,看到了当年跌跌撞撞的自己。
当年在最绝望,在四面楚歌之时,她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出现,能稍微拉她一把,一把就好。
可没有。
她一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那些看似想拉她的手。
最终都证实,都是假的,都是想推她入深渊。
所以,她愿意拉方远一把。
但她,也确实为上辈子的自己,感到有些许难过。
*
密室之中,暗藏各种小机关的盒子里,仅仅只剩下五十两。
吴惟安面色淡淡的,他将人皮一张张放回去,将盒子重新放好,出了密室。
密室外头,圆管事正翘首以盼。
吴惟安手里拿着那两千两银票,没说话,也没给,而是给了圆管事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真是巧啊。
圆管事一开口,就是要两千两。
多巧,刚好他手里就有两千两。
圆管事低着头躬着身,眼观鼻鼻观心。
吴惟安将两千两朝他扔去,圆管事一把接住。
吴惟安当即转身就走,他不想再看见圆管事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吴惟安迈步而入。
纪云汐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书,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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