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的青衣被血染成黑色,王川死死握着刀,面色疯狂,“我对得起他们,谁对得起我?”
王家满门忠烈,他的祖父、父亲、兄长皆是皇帝亲卫,为保护申帝而死。他的姑姑嫁给申帝,为对方生儿育女。
可他得到什么?父亲兄长马革裹尸、尸骨难寻;他在皇城守大门,低三下四,文武百官谁都能踩一脚;他的表哥是皇子,却要对三皇子摇尾乞怜;他的好友被诬陷殴打御史、惨死狱中。
这个王朝吃人,文武百官吃人,他想活着,只能比他们先拿起刀。
长刀抬起又落下,又一道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身影倒在眼前,他早就没有回头路了……王川咬牙高喊,“我今日所为,就是要对得起自己!兄弟们,给我杀!破城之人,赏金千两!”
重金之下必有莽夫,一时,喊杀声震天。刀剑碰撞,撞出明亮的火花,鲜血横流,把午门前的地面染成红色。王川形容癫狂,显然已经失去理智。张校尉只能另想办法,他抹去脸上的血,大喊,“大皇子,你不要一错再错,收手吧!”
战场之外,大皇子骑在马上,冷漠地看着眼前一切。
昨天,他鼓起勇气、恳求申帝晋封娘亲,申帝只道,“你身为皇子,不以政事为先,只惦记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大,你太让朕失望了!”
失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皇子神情阴鸷,近乎冷笑。母亲死前,还惦记着申帝,让他乖乖听话,不要劳烦父亲。他想为这样的母亲求一个位份,申帝却说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从小到大,申帝什么时候在乎过他。他在冷宫自生自灭时,申帝在哪?他被三皇子欺辱时,申帝又在哪?既无生恩,也无养恩,这样的父亲,有什么资格说失望!
皇妹说得对。他不该低头,他早就不该低头!
吱呀——
厚重的午门被合力推开,如同他对申帝的期待,一齐轰然倒塌。
大皇子举起剑,高喊,“捉拿申帝之人,封大将军,死生不论!”从今往后,他再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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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公主的话,半枝第一反应,“你疯了。”
越长溪无奈,“我才没疯。要疯,也是大皇子疯了。”
他既然能说服金吾卫,为何不直接控制申帝、而是出兵造反?
如果他控制住申帝,明天登基,后天杀死三皇子,她就能开启休闲模式。现在倒好,生生变成地狱模式!
大皇子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吧!
她解释,“午门现在还没破,我要去乾清宫,刷一波申帝的好感。”大皇子如果失败,三皇子肯定更嚣张,皇后很可能对她出手。哪怕现在苟住小命,到时候也要死。
不如现在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越长溪:万万没想到,公主还要懂投资。就是项目风险太高,失败就丧命。
半枝罕见地强硬,她展开双臂,拦住对方,“不能去,太危险了。”她明白所有道理,但刀剑无眼,公主受伤怎么办?
越长溪:“……”你认真的?展开双臂拦住我?你以为这是老鹰抓小鸡啊!
两人僵持间,院子传来一阵骚乱。越长溪皱眉,谁来了?
她走到门口,只见漫天星辰与火光中,卫良一身黑衣,疾步走来。四周烟雾迷茫、喊杀震天,他却神奇地没沾染半分,依旧清冽冷淡。锐利的身影穿过幽长宫道、走上台阶,像是一把明亮的剑,穿越迷障,来到她身边。
这个瞬间,越长溪似乎生出一股微妙的、复杂的情绪,像紧张、又像惊喜。仿佛沉寂已久的种子突然破土,倏然生长。
卫良跪地道,“公主,大皇子的人已经混进宫里,他们可能会抓住你威胁申帝,请您随臣离开,去安全的地方。”
“公主快走!永和宫我来守着!”
越长溪还没反应过来,半枝一推,直接把她推到宫外。
朱红大门紧紧闭合,越长溪与门板上的钟馗四目相对,她沉默,“……”无论心里有什么小鹿,这下都拍死了。
那点无法言明的情绪瞬间消散,她沉思几秒,对卫良点头,“我们走。”离开这里,也许对半枝更好。
两人走得很快,裙摆拂过地面,稀疏响动。他们左拐右绕、越走越偏,最后停在御花园某座假山前。卫良拨动假山上的石头,一道小门缓缓出现。
越长溪:传说中的密道!!!
“公主小心。”
门口狭窄,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地下。密道很黑,借着月光,越长溪隐约看见,下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卫良指着左侧,“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宫,外面有人接应,您不必担心。”
越长溪以为,卫良只是带路,不会跟她一起走。没想到,说完这句话,他率先提剑转向左方。
密道的大门已经关上,两侧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越长溪还没适应黑暗,眼前一片漆黑。视觉失灵,其他感官顿时凸显出来。她闻到土壤的腥气,听见黑暗中、自己略带紧张的心跳。
她深吸一口气,指向右边,“那这条路呢?是通往乾清宫么?”
卫良没有回答。
黑暗中,越长溪无法判断他的表情。但能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卫良似乎转过身、正在望向她。
心跳莫名加快,这是人在陌生环境的本能反应,越长溪并没在意,她轻咳一声,继续道,“本宫不能走,大皇子如果失败,朝中的平衡会被打破,皇后一家独大。本宫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必须得到申帝更多支持,创造和皇后抗衡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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