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您醒了。”
“盈香?”燕青微惊, “曹嬷嬷呢?”
“曹嬷嬷病了。”盈香说。“那病会传人, 是以昨夜里就被送出宫去。”
曹嬷嬷是魏太后的心腹, 当然不宜再留在宫中。至于人是不是病了,或者是死了,她不打算追问。盈香怎么说, 她就怎么听。
“她是朕的乳嬷嬷,你传朕的口谕,让人好好照料她。”
盈香遵命, 出去传话之后又进来。自然地上前替她更衣,看到她胸前缠的布时没有一丝异样, 仿佛司空见惯一般。
燕青垂眸,看来盈香是萧应的人,并且已经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的假皇帝。此前对方不过是一个暖床宫女,她并未过多注意, 想来曹嬷嬷也想不到萧应的手竟然伸得如此之深。
或许整个大祁宫除了魏太后的人,剩下的全是萧应的人,反正没有她这个傀儡皇帝的人。何谓孤家寡人,像她这样的就是。
“给朕缠松一点。”她说。
盈香应声,“是。”
旁的一字未问,神色也不见任何变化。
燕青突然觉得无比荒诞,她的身份恰如皇帝的新装,别人欺她,她自己也在自欺欺人。也不知将来这层窗户纸会被人捅破,想来到时候令会掀起轩然大波。
更衣完毕,只见平康提着一个小篮子进来,说是萧大人派人送来的。她一听来了兴致,姓萧的竟然会给自己送东西。掀开篮子,见里面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猫。小猫通体乌黑,一双眼睛泛着金光,脖子上的软毛乍起。
萧应为何送一只猫给她?
她想了半天,总算是想起自己昨夜说过的话。她说希望自己以后能过着衣食无忧、养猫逗猫的日子。而今他派人给自己送猫来,是不是代表他愿意满足自己的愿望?也就是说即使将来她身世被揭穿,还能称心如意做一个富贵闲人。
平康不明白陛下为何收到一只小猫如此欢喜,他哪里知道这只小猫对于燕青的意义。这可不仅仅是一只猫,而是她的小福星。她一下下地抚摸着小猫的毛发,不多时小猫舒服地眯起眼,顺从地窝在她的掌中。
“以后就叫你小白吧。”
平康纳闷,明明是一只黑猫,陛下为何取名小白?
燕青不用看,也知平康和盈香二人必是不解,遂笑道:“黑即是白。”
晨光在她周身营造出暖色,稚气未脱的脸上竟有着岁月经年积累出来的从容淡定。她的眉眼柔和,黑瞳灿然若星,一颦一笑让人移不开视线。
“昨夜,朕可有失态?”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未曾,陛下睡着了。”平康回答。
她继续安抚着掌中的小猫,又问:“是何人送朕回来的?”
平康迟疑一下,“是萧大人。”
燕青没有再问,心中越发肯定自己这条小命应该能保住。
平康低着头,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中昨夜的情景。陛下东倒西歪是走着,他想上前搀扶却被萧大人制止。他看到陛下不时往萧大人身上靠,又被萧大人无情推开,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陛下抱住萧大人不放时,萧大人却不推了。
陛下一点也不安分,不是摸萧大人的脸就是痴痴傻笑,嘴里还说着什么你怎么这么好看之类的话。他不敢跟太近,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半路上,陛下还使小性子,说什么要去喂鱼。大半夜的,萧大人竟然真的由着陛下胡来,两人在千鲤池喂了半个时辰的鱼。谁知陛下喂鱼都不老实,嚷嚷着要跳下去和鱼一起戏水,还说什么从水里能回去。
他听到萧大人问陛下想回哪里,陛下想了半天,说想回家。然后又疯闹起来,不停对着池水做鬼脸,嘴里还发出喵喵的叫声。
当时夜凉如水,宫灯通明。陛下闹腾得太厉害,若不是萧大人一直搂着不放,怕是早就下水和鱼一起嬉戏。他们相缠在一起,像极水里那红与金的鲤鱼。最后陛下不闹了,搂着萧大人的脖子不放。再后来,陛下睡着了,被萧大人抱回乾坤殿。
萧大人离开时下令封了口,所有人不许向陛下透露半个字。是以陛下问起时,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燕青不知这茬,暗自庆幸自己酒品不错。
她下旨撤了兽殿,死的那只白毛老虎正是名为大将军的那一只。原主手下原本有三位大将军,一人一蛐蛐一老虎,至此已经全军覆没。
如今宫里没有魏氏,她头上的两座大山塌了一座。以前她是在两座大山的夹缝中生存,眼下她只要仰望其中最高的一座,尚且还有几分自由活动的余地。
明明还是一样的深宫,一样的秋景,她却觉得处处都焕发出生机,空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新。便是那凋零的梧桐树,似乎都有别样的深意。龙椅还是那么的冰冷,朱台右下侧的萧大司马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威严。她拢着袖子,半靠着眯眼打盹。即使她还是一个傀儡皇帝,似乎已经可以安心做一个吉祥物。
朝堂上的面孔似有变化,有人走了有人来了,走的肯定是魏家一派人的,补进来的定然是萧应的人。这些和她一个傀儡皇帝没什么关系,她也懒得过问,直到她看到了王珏。
王大美人竟然蓄了胡须,她暗道可惜。他列于齐司空之后,像是从未见过她一样。她暗道萧应好手段,弄垮一个魏家,他又弄来一个王家,分明不愿赵家像魏家一样威胁他的地位。魏赵王齐四大士族,赵家为什么投靠他,不就是想成为四大士族之首。好不容易斗倒魏家,王家又冒出来分一杯羹。她不知道赵太保会不会多想,但心里应该是不太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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