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煜的伤好了许多,人已经能起身,瞧着确实是一个体貌不俗的少年。可惜成为阉人进了这深宫为奴,前路早已黯然无光。
主仆二人有些日子没见她,眼中都有不少的疑问。最近宫中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伤好了?”她问伍煜。
“托陛下的福,奴才好多了。”伍煜回道。
“好了就行。”她坐到两人面前,道:“最近宫中发生的事,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但是眼下朕还是没有可用之人,朕能相信你们吗?”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当下表忠心。
“一切听凭陛下吩咐。”
“好。”燕青也不再试探,因为她确实没有能用的人。“朕让你们暗中打听一件事,最好是找年长的宫人打听。切记不能冒进不能招人眼,朕也不着急。”
两人又是一番保证,燕青才低声交待。
她让他们打听的是荒宫的过往,那甘棠宫以前住着什么人,后来又为何走火,之后又为何废弃荒芜。萧应不止一次出现在那个地方,还有萧府的那个叫棠儿的女子。她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或许那个叫棠儿的姑娘便是当年甘棠宫盛宠一时的妃子。
伍氏主仆的办事效率不错,没几天就打听完毕。若不是宫里以旧换新太严重,太监宫女不知换了多少茬,这样的事情哪里还需要特地打听。
当年甘棠宫那位妃子的名字里确实有一个棠字,是顺昌帝的父皇穆宁帝最宠爱的一个妃子,听说还是萧家献给穆宁帝的。穆宁帝驾崩之后,那妃子不知为何在自己的宫中自焚而亡。
燕青听完后,久久沉思。
伍煜没有问她为何打听此事,她很满意对方的识趣。虽说她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也确实没有可用之人,但她还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如果萧府的那个棠儿真是当年的那个妃子,那么那场大火就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她甚至怀疑过萧应的身世,若不是年纪对不上,她都要以为他是穆宁帝的遗腹子。棠儿死遁出宫,应该是老萧大人的手笔,毕竟那时候萧应不过是一个年仅四岁的稚童。
她在探寻棠儿身份的同时,棠儿也在念叨她。确切地说,自从她离开萧府之后,棠儿每天都会问无数遍。
“小青青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吗?她怎么还不来看我?”
棠儿问的对象,自然是萧应。
头两天,棠儿还只是念经一样的嘀咕,后来语气中不免生出哀怨来,再后来哀怨变成失落与黯然。
“应儿,她会不会再也不来看我了?他们为什么都不守信用?你不是说他会来接我,为什么他还不来?”
萧应坐在她对面,那双永远冰冷的眼睛隐忍而平静。
“他很忙,等你病好了,他一定会来接你的。”他说。
“真的吗?”棠儿的一双美目中泪水盈盈,“应儿,你没骗我?”
“我不会骗你。”
“对,你不会骗我的。”棠儿笑起来,“那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要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萧应双手成拳,眼眸微沉。
棠儿笑着,摸着自己的肚子,突然脸色大变,“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没有了?我的肚子…为什么是平的?我的孩子在哪里?你们把我的孩子藏到哪里去了?”
她疯狂起来,大喊大叫。一双美目渐渐失了焦距,变得零乱而又无神。她伸着一双手,拼命摇晃着萧应。
“我求求你,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那是我们的孩子,那是我和他的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萧应任由她晃着,目光越发沉痛。
她一直哭一直喊,直到哭累了喊累了,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一样坐在地上哭。哭声哀哀切切,最后是有气无力的抽抽答答。
嘴里还不停地呢喃着,“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最后一个婆子进来扶着她回房间,萧应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哽咽从重到轻,然后变得细不可闻,直到再也听不见。
他紧握的双拳慢慢展开,眸中再无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他朝外面走去。出了院子,过了园子,径直出了萧府。方伯默默跟他在身后,早已有眼色地安排好轿子。
轿子朝着大祁宫的方向而去,那些轿夫悄无声息像极夜色中的鬼魅。
*
燕青是被噩梦惊醒的,梦中她似乎被恶鬼给盯上,那双眼睛吓人又恐怖。无论她怎么跑怎么逃,恶鬼的目光如影随形。
她想尖叫,想喊救命,但是她的喉咙像堵着什么东西,一个字也喊不出来。眼看着恶鬼的鬼爪就要抓住她,她终于发出了声音。
“啊!”
大叫过后,她醒了。睁开眼不期然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瞳仁之后,险些再次尖叫出声。
“亚…亚父?”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吓人,萧旻天是不是有病!还是说这家人都有毛病,要不然为什么都喜欢看别人睡觉。就算是他们长得再好看,这样吓人也是不对的。
更让她无语的是,他竟然把她从被窝里挖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让她跟在身后。她心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却不得不认命地跟上他的脚步。
他的目的地是荒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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