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想退,但她无路可退。
“亚父…”她的声音艰涩, 带着颤音。
萧应睨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她想如果对方现在一剑结果自己,自己到底是该求饶还是该认命。
她仰头望向黑压压的天,慢慢闭上眼睛。
那一头的温成也在走近, 逼得伍煜主仆连连后退。伍煜的眼中尽是挣扎与犹豫,突然一个转身扑向燕青。谁知温成像是猜到他的想法一样,飞身过来挡在燕青的面前,随便一脚将他踢飞。
“公子,公子…”伍林哭喊着。
伍煜被踢到墙上,又被弹倒在地。他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伍林已跑过去一把扶着他。主仆二人看着居高临下的温成,心知今日大抵是难逃一死。
燕青听到动静,睁眼望去。
只一眼,她便猜到事情的始末。
“萧旻天,你杀我全家…你不得好死!”伍煜拼着全力,又吐出一口血。
“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伍林呜呜哭着,那双腥红的眼也在怒视着萧应,“姓萧的,我和你拼了!”
他还未起身,就被温成一脚踢到他主子的身边,半天都起不了身。他不甘地想爬起来,被伍煜一把按住。
温成用剑直指伍氏主仆。伍煜睁着血红的眼,只恨自己势单力薄,更恨萧应来得太快。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能逃出生天。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都险些忘记自己是伍家的子孙。在大祁宫受尽屈辱,他以为他会死在无人知道的夜晚。痛苦让他心里的愧疚减轻,他没有错!
“萧旻天,你欺君罔上,你妄图凌驾君王之上,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温成冷哼一声,看他们的眼神像看死人,只待自己的主子一声令下,他就结果这两人的小命。死到临头还嘴贱,等会可不能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萧应没有看他们,他至始至终看的都是燕青。
燕青发僵的四肢慢慢恢复知觉,早在计划之初,她就想过会失败。真到一切发生,她忽然有种果然如此的认命。
她张了张嘴,“亚父,朕是皇帝,君无戏言。”
“陛下答应他们什么?”
“朕答应过他们,要护他们性命。”她的声音依然发颤,说不怕是假的。
伍煜不敢置信,到了这个时候,慕容适还记得对他的承诺。而他呢?他都做了什么?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对方,还想挟持对方出京。他压下去的愧疚又起,几乎不敢去看燕青。
温成皱眉,小皇帝是不是傻,难道看不出伍煜的打算吗?
萧应冷哼一声,“陛下难道不知道他们是伍氏余孽?”
燕青苦笑,“朕知道他们是罪臣之后,也知道宫中逃奴罪不可赦。可是朕真的答应过他们…他们已是废人,朕也是一时心生不忍…”
“陛下想放他们走?”
她点头,看向伍煜时目光平静。
伍煜无比惭愧地低头,口中的血腥气漫延。
“陛下,你知道奴才想做什么吗?”
如果慕容适知道他的打算,肯定不会原谅他。
燕青垂眸,道:“你们想做什么,朕都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会答应?”伍煜喃喃着,满眼的不可置信。原来慕容适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还不顾危险地送他们出宫。他可是皇帝,再是受制于人,也是穆朝的天。
“就当是朕以前欠你们的。”燕青说。
伍煜握着拳,心口的痛让他猛烈咳嗽起来,“所以你想补偿奴才 ,你…你可知,你可知我们想…想挟持你出京?”
燕青默认。
“怪不得…怪不得你谁也没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不信世上会有人真心帮我们,我不信!”伍煜血红的眼越发红得吓人,“你和萧旻天是一伙的!”
燕青苦笑,“伍煜,你觉得如果我们想收拾你,会这么大费周章吗?”
“你们…你们是想引出我们伍家暗中的旧部,对不对?”伍煜怒吼着。
“呸!一些残兵败将而已,也值得我们大人在意!”温成不屑道。“他们若真有能耐,这几年为何没有动静?”
伍煜不甘地瞪着燕青,眼神无比复杂。
萧应一抬手,温成的剑动了。
燕青大喊一声,“不要!”
伍煜原本已经闭上眼睛,听到声音后猛地睁开,只看到小皇帝已经冲过来,挡在他们有面前。他被仇恨填满的心,突然涌进一股暖意,这样的温暖他已经好几年没有体会过。
“亚父,朕曾说过,他们是朕的人。”燕青望着森寒冷漠的男人,一字一字地艰难开口。“君无戏言,朕不想做一个食言的君王。”
阴沉的天,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飘洒。大朵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落在他们的发间、眉梢和衣服上。
她的目光带着乞求,不敢眨眼地望着萧应。与其说她在求他放过伍煜,不如说她在求他放过自己。
萧应冰冷的眉宇微蹙,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以前的她畏缩却阴戾,杀人如玩笑毫无悲悯之心。而此时的她,同样的胆小,却能拼命护住两个奴才的性命。
一个人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他慢慢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是踏月乘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在燕青的瞳仁中渐渐放大,直到他们彼此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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