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应,萧应!”这人的声音苍老嘶哑,似破了的风箱。
萧应停在牢门外,语气分外的森寒,“真是命长。”
那人似乎想爬过来,无奈手脚都被挑了筋脉。“你…杀了我,杀了我!”
这时另一间牢房里被吊起来的人也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头来。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眸中,已然变得浑浊与灰败。
“逆子!逆子!”
“你也没死。”萧应冷冷看过去,“不愧是当年盛极一时的大司马与大将军。”
地上那人喘着气,“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死,太便宜你们了。”
吊着的那人瞪着浑浊的眼,“你…你会有报应的!”
“弑父杀全家,我确实应该得到报应,可惜你们看不到。”萧应森寒的眸光如同最利的冷箭,淬着最无情的毒。如果天道真有轮回,罪恶都会有报应,那么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吊着的那人,正是已故的萧恪。“我是你老子…你竟然也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
地上那人,毫无疑问是曾经的大将军,伍仁。
这二人是当年穆朝最为得意的武将,分别执掌着王朝各一半的兵权。世人皆以为他们早已亡故,不想他们还活着,活在萧氏灵堂的地下,不是鬼却胜似鬼。
曾几何时,他们是何等的风光得意,称兄道弟往来频繁。也正是因为如此,伍仁很早就知道萧家有一位相貌极为出众的庶子。没有人知道伍仁有一个癖好,他喜欢细皮嫩肉的少年。而萧家这位庶子,是他平生所见最好的尤物。
萧应不会忘记那双眼,满是惊艳与淫邪。他更不忘记亲口听到父亲与对方的交谈,言语之间以他为筹码,试图换取最大的好处。
“你若配为人父,便不会有如今的下场。你或许还不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他的声音依旧冰冷,眸中却是带了几分讥讽。
萧恪浑浊的眼中满是怨毒,“这是哪里?”
“萧家的先祖堂。”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孙!”萧恪大口喘着气,越是挣扎越是全身疼。
伍仁也是大吃一惊,漆黑的眼洞在乱发之下显得尤为恐怖。他知道萧家的先祖堂,里面供奉着历代萧氏嫡系的灵位。萧恪此人极敬先祖,每日必沐浴焚香祭拜一番。除去萧氏嫡系子孙,旁人一律不许出入。
他瘫成烂泥的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若是他知道当年那个貌美无依的小庶子会是一个这么狠的角色,他压根不会垂涎对方的美色,势必会一剑结果对方的小命。
悔之,恨之,皆已晚。
他们伍家,也是家破人亡。
“萧应,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都是你父亲以你为诱,与我无关…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灭我伍家满门!”
三年了,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他真是受够了。
这三年来,除了萧应隔几天会给他们送些水饭之外,他们谁也没有见过。而且以往对方也极少会和他们说话,几乎是送了东西就走。
“算我求求你,求你看在我并没有对你怎么样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
“并没有怎么样?”萧应的声音极冷,冷得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质问。“好一个并没有怎么样!”
他打开牢门,如鬼魅一样到了伍仁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强忍着心里的厌恶。突然他手起剑落,地牢里响彻伍仁凄厉的惨叫。
萧恪努力转到这边,借着烛火看清伍仁的惨状。伍仁像烂泥一样瘫在乱糟糟的稻草之中,两腿间被血浸透。
他拼命咳嗽起来,他记得这个庶子以前一直很沉默,任是被人欺负打骂也绝不还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不在意的庶子突然大放异彩,由不得他不注意。到底是他的儿子,有本事的自然要加以利用。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痛快同意伍仁的要求。
没想到,这就是一条毒蛇。
萧应将手中的剑丢在地下,这剑脏了。
“你不是想死吗?何不自己动手?念在你是将死之人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幼子伍煜在宫中为奴三年,眼下已经逃出宫外,被你的那些旧部护送出京。”
宫中为奴四个字,震得伍仁目眦尽裂。如果他的眼睛还在,恐怕此时已经快要瞪出血来。他最疼爱的小儿子,那个最像他最聪明的儿子,竟然会在宫里当奴才。宫里的奴才都是太监,他的煜儿…他的煜儿如何受得住?
“萧应!你…你好狠!”
“比不得伍大人心狠,这些年伍大人残害了多少人,你可还记得?”
伍仁不记得,他哪里记得住这些,不过是些低贱之人,死了也就是费些银钱的事。那些银钱足够买他们的命,他们死了也值。
像伍仁和萧恪这样的人,生来就高人一等。权势和地位让他们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生死。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无半分悔改之心,更不会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暗牢的光一点点抽离,不多时再次陷入黑暗中。
萧应出了地牢,轻睨一眼角落里堆放的灵牌,唇角划过一抹冷意。最边的的一块灵牌正面朝上,上面写着萧恪的谥号。
他走过去,一脚将那灵牌踩碎。父不慈,焉有子孝。所谓报应不爽,皆有因果。他过往种种的因,终将会有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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