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椅子上的那个人, 南絮直接愣住了。
她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夏君岱。
年轻的男人西装革履, 衣着精致。面容清隽, 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沉寂, 眼神更是清冷, 眉宇间似乎蕴藏着北极延绵无尽的皑皑白雪。
他以前坏归坏, 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么冷。现在是真冷, 时常面无表情, 连眼神都是冷的。
四目遥遥相对,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缥袅的檀香,南絮像是被什么烫着了, 全身的气血开始往脑门上直冲,僵在原地。
手里的包险些拿不住。她用力拽紧包带, 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求一个支点。她觉得自己的腿软得厉害。
同一间禅房, 同一张椅子,同样一个人,现实与记忆完美重叠,她的思绪不受控制,一下子就飘走了……
她和夏君岱的初遇就是在这里。
那年夏天,南絮跟着老太太到法慈寺参加盂兰盆节法会,顺带在寺里小住。
草木幽深的禅房,她轻轻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一个翩翩白衣少年, 顶着一张游戏人间的脸,乖张不训。
少年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唇色浅淡,五官精致到几乎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近乎完美。
如此精致的五官,结合在一起却是一种凌厉凉薄的面相。再配上少年人身上特有的痞气,很显然这是一张游戏人间的脸,帅气有余,妖孽级别,走到外面定是祸害了不少小姑娘。
南絮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生,可是这样好看的实属少见。
惊鸿一眼,从此再无退路。
少年端坐在一旁,并非中规中矩,而是随意慵懒。身体软趴趴的,好似骨头散了架,没半点坐姿。
显然可见,他坐不住。
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碍于长辈在场,又不敢掏手机。眼神四处逡巡,游离散漫。
他身后挂着一副八骏图,出自名家之手,水墨渲染,落笔飘逸又大胆,线条张扬而凌乱。
骏马驰骋,声势浩大,栩栩如生。
那是二十一岁的夏君岱,是一匹烈马,桀骜不驯,狂放不羁,似乎没有人可以驯服他。顶着院草的头衔不学无术,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换,个个都是院花级别的,过得张扬又肆意。
看到有来客,少年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子,往门口瞟了一眼。
匆匆一瞥,全然不在意。
后来的后来,南絮变着法子问起夏君岱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问他对自己什么印象。
夏君岱循着回忆回答:“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子长得好纯啊!”
二十岁的南絮是乖乖女,清纯可人,长了张初恋脸,是法学院新晋院花,许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当年曾有一则热帖在A大贴吧风靡一时——
【医学院院草夏君岱何时将法学院院花南絮收入麾下?】
底下的帖子跟了一楼又楼,被顶得火热。
男才女貌,医生配律师,格外登对。吃瓜群众们天天跪求这两位男神女神在一起。院草大人的那群小迷妹们更是操碎了心,就想着男神拿下法学院院花,从此以后就有了永久的法律顾问。
一开始两位当事人都嗤之以鼻。想着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殊不知命运神奇,后面两人都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岁月悠长,大学肆意的时光转瞬间也变成了回忆。
南絮猛地回想起过去,不仅恍惚,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果然,回忆这种东西轻易碰不到。一碰,除了伤感就不剩下什么了。
夏君岱沉凉的眼风扫到南絮脸上,转瞬间又移开,不动声色。低头继续品着杯子里的热茶。
小小一只木质茶杯,外表顺滑,杯壁一圈细小的花纹。他仔细瞧了两眼,也没看出具体是什么。
都说这上好的涑茗茶需要细细品味,才能品出它真正的味道——初尝苦涩,片刻后回甘。
可他尝出的只有苦和涩。
或许是他不谙茶道,亦或许是他心境作祟。
段翠竹和静慈师太坐在主座上,慈眉善目,相谈甚欢。
似乎完全没觉察到两个小辈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段翠竹见到自家孙女,脸上的笑意更甚,忙把南絮招至跟前,“快来许许,坐到奶奶身边来。”
南絮乖巧地坐到了老太太身边,和夏君岱面对面。
男人的目光根本没在她身上,他只顾盯着角落里那盆薄荷。
顺着他的视线,南絮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不止有薄荷,还有绿萝,芦荟,豆瓣绿,洋紫荆,长寿花,还有一些植物她压根儿就叫不上名字。
老太太平时很少摆弄花草,这些盆栽不可能是她种的。南絮猜想多半是静慈师太养的。
她远远看着那盆碧绿的薄荷,心里不由在想:这薄荷叶用来做柠檬蜂蜜水想必不错。
段翠竹怜爱地问孙女:“许许,开车过来累不累啊?路上有没有堵车呀?”
“奶奶我不累,还没赶上晚高峰,一点都不堵车。”女孩子的嗓音细细小小,轻柔好听,尤其还带着一股子撒娇的意味,听得人骨头发酥。
夏君岱默默听了一耳朵,觉得这个声音真要命。
两人年少情浓那会儿,他最怕的就是南絮用这个声音跟他说话。他非但扛不住,还特想把命给她。在床上就更不得了,他一定发狠地折腾她,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嵌进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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