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离家,舍弃一切,跳出规矩,改名字,隐容貌。
孤身来去,像春风中的落花,深巷里的野猫。
就算他教出一千个李二狗,替一万个修士扬名,也不会有人认识他,他只是混几块灵石花花。
卫平喜欢这种生活,比他做卫真钰时自在快乐得多。
他走出老街,又一头扎进赌场。
赌场金碧辉煌,人头攒动,沸反盈天。正如李二狗所言,人们正在赌宋潜机会拜谁为师。
大厅中央,高挂一副“英雄帖”临摹版。灵石如流水涌上赌桌。
庄荷高声吆喝:“赌书圣的,下这边桌上。赌棋鬼的,下那边桌上。”
卫平站在两张桌子中间。
他还没见到宋潜机,正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那人名声正盛,满身光华,又即将远赴紫云观或青崖书院,被千万人高高供养起来。
想见一面恐怕很不容易。
“难道世上只剩两条路?”卫平忽然喊道,“没有第三种吗?”
难道只能遵守家族的规矩、依靠门派的力量,一个人不能走出一条路?
这个问题,从他离家开始,一直没找到答案。
他衣着寒酸,看起来就没钱,在赌场这种地方,自然没人搭理他。
只有两个人接话:“有,你还可以赌他两个都不拜!”
“一赔十,高是很高,但傻子才买喽!”
卫平转头,见这两人穿着华微宗戒律堂的服饰,挤眉弄眼,神情兴奋,比庄家还热情投入。
“二位是?”
“在下邱大成。”
“在下徐看山。道友是新手吧?新手手壮,运气最好。等会儿能带我俩几局吗?”
两人将他引到角落,指着一张小矮几:“买他两个都不拜,就下那里。”
“我买。”卫平押了一块灵石。
“一块不够下注。”桌边荷官瞥他一眼,将灵石扔给他,像打发乞丐。
“我只有一块。”卫平挠头,早知道昨晚省一点。
“三块起下,道友再找两块成吗。”徐看山说,“不够的话,隔壁有当铺,你这低阶剑还能抵十块。”
卫平浑身翻兜找袋,四处摸索:“等等啊。”
“有了有了!”他终于抛出一个储物袋,扔给邱、徐二人,“帮我押一笔。”
上个月替人杀人的酬金还没花,他都忘了他还有钱。
邱大成痛快答应:“行!”
荷官掂了掂,慌忙打开,脸色忽变,声音微颤:“一、一万?!”
“什么一万?”徐看山吓傻了,“是万一吧!”
他只想挑个愣头青搭话。根据常年混迹赌场的经验,一般这种人运气反而最好。
就像跟在宋潜机身后赌遍武试所有盘口一样,他和邱大成最喜欢跟这种人下注。
荷官高声道:“这二位出价一万,买宋潜机谁都不拜!”
沸腾的赌场瞬间死寂,无数道惊奇目光射向两人。
仿佛在看哪里来的大傻子。
哦,是华微宗最有名的大赌鬼啊,那没事了。
徐看山急忙摆手:“不,不是我俩!是——”
再转头,人山人海,下注的少年已然不见。
“他刚才有自报家门吗?!”邱大成问。
“没有!”徐看山心惊胆战:“你记得他长相吗?”
邱大成拨浪鼓摇头:“不记得!”
……
宋潜机怀着上坟的心情走向宋院。
他身后空无一人。紫云观和青崖书院的众位强者由观主、院长带领,默默等候在鲜花小径外。
小院四周很安静。刻有“宋院”二字的小木牌随风轻摇,像漂亮的风铃。
他能感觉到,两道极强大、极浑厚的气息,透过门板传递到铜环,触及他推门的手。
他还是推开了门。
他才是宋院的主人。
黑衣老者站在屋檐下,低头看水缸里的亭亭的钱叶、缤纷光滑的雨花石。
白衣老者站在花架下,抬头看满架的紫藤花、花中穿梭的白蝴蝶。
他开门的瞬间,两人一齐转头,直勾勾盯着他。
“二位前辈好。”宋潜机顶着烈日般灼热的目光,抢先打招呼。
他将半卷棋谱、一方宝匣放在石桌上。
这场景真像满月抓阄啊。他忽然想笑,强忍住了。
“老夫——”“我——”
两位老者同时开口,互不相让,冷冷看向对方。
宋潜机:“还是我先说吧,二位前辈因何而来,我已经知晓,承蒙……”
“不错,老夫很早就想见你一面。”书圣打断他,笑道:“雅会书画试,我确实因你而来。”
棋鬼心里冷笑,这时候暗示自己先来有什么用。
收徒不是请客吃饭,还讲究先来后到吗?
“承蒙错……”
宋潜机再次开口,又被书圣打断:
“老夫听说,你想要一座山头?等你做了我的弟子,别说画春山,为师再施展神通,为你炼化一座海外仙山,取名凝秋,以后你就有两件空间法器了!”
宋潜机无语。
大爷,谁家正经山装在盒子里啊?
装在盒子里的能是正经山吗?
“咳,两件空间法器很了不起?只能飞出去砸人!”棋鬼喝道,“阵法的极致,可以控制阵内风的方向,水的流速,阵内空间归你所有,阵中生灵存亡,只在你一念之间,岂不是更痛快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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