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木匠见此情景,眼中情绪变得复杂,崇拜、尊敬、感激几乎满溢而出,隐约还有一丝自豪。
但他没有回答,只说:
“等我们走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
宋潜机每到一个处,先摸土地。
为了防止被人跪拜,他没有透露身份。
刘木匠猜测新仙官行事低调,每次等他即将离开,才会告知当地村民。
见宋潜机动手,纪辰也拿起铲子挖坑:“这片枯林还能种什么?种谷子还是种豆子?”
“不种粮,只种树和草。”宋潜机说。
纪辰感叹道:“这么一大片地,可惜了。”
宋潜机觉得很正常,种什么都是种,快乐不打折!
原本这片树林就为千渠郡防风当沙,是一道天然屏障。
并不是每片土地都应该种粮。
千渠地广人稀,比一百座华微城还大。后者人口多达百万,千渠只有区区十万。
真正有人耕种、能结出粮食的土地,本就少之又少。
有的贫瘠缺肥,有的干硬缺水,有的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闹黑沙暴和旱灾,还有的沟壑纵横,路都挖不出来。
如今千渠,亩产极低,五毒俱全。
大肆开荒,结果只会越开越荒。修复屏障、保护水土、蕴养灵气比开荒更重要。
宋潜机与不死泉越来越默契,但他还不能真正使用这等天地至宝。
他悄悄取出的,只是飘出瓶口的灵雾。
灵雾滋养他经脉,最终顺着他指尖,飞速浸透土壤。
沉睡的土地仿佛被唤醒,生机从无到有。
他喜欢创造生机,这种成就感与播种、收获类似,令他满意地微笑。
“创造生命,比毁灭生命更难。”
宋潜机又想起这句话,这是上一世一位老和尚告诉他的。
对方四处讲经布道,他不以为然。重生种地后,许多他不认同或不明白的话,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不知可会再见那个云游的老和尚?
这念头一闪而逝。但就像想见“救世主”卫真钰,他没有非见不可的执念。
纪辰和其他外门弟子第一次看到时,只当宋潜机将体内灵气注入土地,震惊不已。
有人提议:“我们一起来,好让宋师兄省一点。”
宋潜机坚定拒绝:“我练的功法与众不同,你们这样做没有效果,只是浪费灵气。”
背地里大家讨论这件事,不免带上苦情色彩。
纪辰摇头:“宋兄为千渠鞠躬尽瘁,我实在佩服。”
纪星:“他这样为千渠,千渠人还不怎么领情。”
周小芸安慰道:“前面历任仙官把百姓骗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咱们刚来,发发东西,让人吃几天饱饭,就能建立信任吗?天上掉馅饼,总会怀疑是陷阱吧。”
苦情之后互相打气。
丘大成:“宋师兄棋书双绝,何等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尚且下地锄田,我等所为,不足道哉。”
徐看山:“千渠从前是宝地,如今落败至此。修士们找风水宝地算什么本事?我们能自己造一个!让千渠在我们手上重聚灵气,恢复生机。”
有宋潜机“以身作则”,外门弟子们众志成城,不管入村送鸡,还是入林打猎,都仿佛在做一件改变世界的大事。
宋潜机放下铲子,招来他任命的新司农:
“我走之后,请告诉大家,之前发下的树苗可以栽了。秋收时会有人来验收,每活一棵树苗,奖励二两谷子。”
刘二连连点头,同时在心中飞速计算,如果栽下的树苗侥幸都能活,那这个村今年不用种地,单靠种树都能填饱肚子、存下过年的余粮。
新仙官太仁慈了。
“您要休息吗?”刘木匠恭谨地问,“您已奔波半月。”
他与外门弟子打过交道后,便知道修士从前也是凡人,与人斗法也会受伤,仙法并非无穷无尽,使用过度一样会疲累。
新仙官四处施法,消耗一定很大。
“去下一个村。”宋潜机干劲正足,挥手,“上船!”
紫府中不死泉响应他心意,嗡然轻鸣,焕发七彩蕴光。
宋潜机带队走遍千渠。
很多年后,这段经历出现在刘木匠的晚年回忆录——
《与神王同行》的开篇。
已经识字且博学的刘二笔耕不错,在书房彻夜不息的烛火下,用质朴通俗却真诚的文字,写下珍贵的回忆:
你若从海外来,问四大洲的中心在哪里,每个人都会告诉你,当然是千渠郡。
千渠,千乘之都,富饶美丽,繁华昌盛。游子在梦中向往它,诗人为它写诗,称它为奇迹诞生之地。
这里有最长的大桥,最大的水库,最多的风车,最先进的冶金术,最精确的灌溉法器,最安全的阵法,以及最完备的法度。
这里模糊修士与凡人的界限,不断创造奇迹、带来整个世界的伟大变化。
千渠的崛起并非一帆风顺,它伴随着血与火的抗争,无数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曾为它出生入死。
我只是千渠微不足道的建设者之一,也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
一切传奇的开篇,要从宋仙君踏上这片贫瘠土地开始。
他来到这里,封锁神庙,对子民们开口说第一句话:“不要供奉我,我不会满足你们任何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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