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这些冰雕形态不一,延绵覆盖方圆十里,巍峨壮观又阴诡至极。
宋潜机手持破妄剑,披荆斩棘。
信徒队伍后方不断有人栽倒、死去,却没有人停下。
“他们失去知觉了?”宋潜机不敢相信。
“不,他们能感到痛苦。但信仰之力,可以超越痛苦、让人舍弃生命。”冼剑尘叹道,“你要胜这一场,就不能替他们觉得痛苦。”
宋潜机沉下心去,“破妄剑”越用越顺手。
他渐渐觉得自己与四周隔着一层透明屏障。那些舍生忘死、情状惨烈无比的信徒,已不能动摇他分毫。
与此同时,他的感情飞速流逝,浓烈的爱恨和愤怒都被蒙上一层冰雪。
如果冼剑尘现在想跟他吵架,他恐怕都不会回嘴了。
他不由想,子夜文殊感知到的世界,就像这副模样吗?
杀阵之内,危机迭起,宋潜机百忙之中闪过一个念头:
今天月亮这么亮,却不知子夜文殊在干什么?
他看见匣子里的东西,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但他是否愿意接受这种安排?
忽听冼剑尘惊叫一声,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这种时候你走神!是要为师的命啊?!
第200章 我不如她
宋潜机在雪原打冰雕。无穷无尽打不完的冰雕, 几乎让他忘记时间。
子夜文殊坐在窗前,就像一座冰雕。
窗户大开着,月光被放进来, 流水般漫过案头。
子夜文殊的寝殿地势极高, 放眼向窗外望去,正看见满山飞扬的白幡。
书圣仙逝, 青崖缟素。
墨池畔没了钓鱼的老者, 所有艳丽颜色都被遮盖或抹去。冷月一照, 山间只显出素净的青、白、黑三色,肃穆至极。
青崖多垂柳、松柏、翠竹, 一年四季, 总有深浅错落的青碧色。
青崖也多大儒、读书人,从早到晚,总能听到书声琅琅。
小弟子们喜欢聚在一起, 写字、辩论、画符、下棋、打牌,喂山间白鹿, 总有说不完的话。
只有子夜文殊住在青崖最高的山上,这地方什么也没有,没青葱绿意, 更没有呦呦鹿鸣和热闹人声。
青崖人无比拥戴、信服、崇敬他,却也敬畏他。
一见他, 就想起无比森严的法度规矩, 下意识拘谨起来。
而他子夜时分练刀, 早起写日记。没有事务需要他处理的时候,便不爱见人。
此时他独坐窗前, 桌案上没有日记本, 只有一只小玉盒。
子夜文殊一只手打开盒子, 又合上,反反复复。
自从拿到它,这个重复性动作几乎成了子夜文殊的习惯。
“啪嗒、啪嗒。”盒盖起落,声音清脆。
今夜这种活动却被迫中断。
“院监师兄,我等有事求见。”梓墨在外通传禀告。
得到允许后,一众青崖弟子鱼贯而入,瞬间挤满了子夜文殊空旷的住处。
众弟子神情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好像刚举行完一场集会。
“何事?”子夜文殊有些诧异,但不慌不忙。
青崖的阵法没有波动,没有外敌来袭,院长也没有传信给他,说明青崖依然安全。
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几乎整个修真界都被拖进战争漩涡,而青崖书院异常沉默,快要被人遗忘了。
领头的梓墨、箐斋对视一眼,准备用眼神决定谁先开口。
人群后方却有人抢先道:“敢问院监师兄,可是准备独自去千渠?”
子夜文殊微微皱眉:“谁说的?”
他一皱眉,温度骤降。刚结束集会、喊完口号,热血上头的弟子们瞬间冷静下来。
“院监师兄刀法厉害,却不擅长做戏。”梓墨苦笑道。
子夜文殊离开血河谷后,没有提起千渠,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
正因如此才反常。
“我不是说师兄演戏的意思。我们跟了师兄这么久,多少能感觉到……啊,我也不是在揣摩师兄心思,我只是说、我的意思是……”
梓墨越描越黑,被箐斋狠狠踩了一脚。
“手里东西给我。”子夜文殊向人群伸出手。
第一个喊话的弟子神情一僵,纸页来不及藏,只能乖乖递上去。
“抗仙盟、援千渠。联名请愿?”子夜文殊目光一扫,“你们要罢课?”
“这是先生们同意的!”小弟子对上院监目光,声音又弱下去:“……其实院长也同意了,咳,默许。”
箐斋急忙替他解围:“宋王仁义,当初在血河谷冰洞,我们对他多有误解,他也不与我们计较,救我们出危难,指点我们修习,让我等更是羞愧。如今千渠危难,我等如何能视而不见?真要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还读得进去书?”
见子夜文殊没有反驳,众弟子这才敢开口:
“连那些散修都不畏生死,敢送宋王一程,我们岂是孬种?”
“我青崖弟子,不是没有担当的读书人。师兄若替我们担当,以后我们……恐生心魔啊。”
“我们想和师兄一起去千渠!”
子夜文殊静静听着,忽回头看了看桌上的玉盒。
梓墨、箐斋十分不解。
却见子夜文殊点头:“好。我同意了。”
众弟子大喜,又不敢在子夜文殊面前大声欢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