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逃也是的疾行出了夜昙的视线。
七拐八绕地在行宫当中转着圈。
他不过百年前来过一回,哪里还记得自己身处何处。
这行宫甚至远比他在九重天上的停云殿大,如迷宫一般的九曲回肠着。
又伴着夜幕降临,乌云悄然遮盖了月亮与星空。
就如同蔽了他的双目,叫他无所适从。
萧云谏一遍遍地擦拭着铜镜,凌祉却仍是没有醒来。
他又如同被夺去了嗓音一般,无声的、一遍遍地唤着凌祉的名字。
他有时候在想,凌祉醒来会不会做出更多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来。
便不愿凌祉真的醒来。
可瞧着凌祉悄无声息地躺在床榻之上。
虽是处理好了外伤,但仍是没有声响。
更让人心焦。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同被割裂开来。
他随意寻了一间屋子。
环抱着双膝坐在床榻之上——
想着凌祉,想着如何能救出凌祉。
夜昙悄无声息地立在他房间外的不远处,又是几分无奈地笑了笑。
他捏着胸前挂着的挂坠,用了用力。
可隐在夜空中,却看不清是什么。
他终归是没再去打搅萧云谏。
任由着萧云谏在黑暗中,寻找自己的那一丝光明。
萧云谏不是没想过,趁着夜色自己先瞧瞧能不能离开长飙之墟去。
可谁能料到,夜昙竟是反客为主,在周遭设置了禁锢自己的结界。
他微微尝试了一下用神力去破坏结界。
可不过一瞬间便觉得自己的手脚都麻木了起来。
不远处夜昙本是熄下的灯,又点了起来。
萧云谏收了手,又回到自己了自己方才呆的那间屋子里头。
夜昙明显是知晓他触碰了结界的。
只是没有来寻自己,便是再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他骤然想起凌祉。
凌祉不会被夜昙拿去开刀吧。
他急匆匆地拿出铜镜,用袖口擦去上面的薄雾。
这才放下了心来——
凌祉还好好地、安安稳稳地躺在床榻之上。
即便是他还未曾醒来。
萧云谏自嘲一笑。
竟是抱着铜镜,和衣而眠一夜。
他睡得并不安稳。
只是后来梦中有了日日早晨凌祉替他遮挡朝阳,才沉了许多。
他其实有些害怕天明。
若是天明,他便又要面对夜昙。
面对着凌祉与自己,都不能离开的事实。
即便已是日上三竿,萧云谏却仍是自顾自地窝在房间中。
昨日天昏地暗间,他没有看清楚自己到底选了个什么屋子。
如今倒是瞧清楚了——
这间屋子,竟是他先头都没见过的一间。
瞧着更像是先风神造的一间画室。
满墙挂的皆是画作,一张张都用了天界最珍惜的金木装裱。
可古怪的却是,这里的每一涨都是空白。
独独只有落款皆是先风神的名讳——
云翳。
萧云谏皱皱眉头,总觉得心中有几分古怪。
哪里有人画了这般多的画作,却皆是纯白。
还要挂出来给人瞧得?
他凑上前去,正欲瞧个仔细,看看到底是怎般回事。
却骤然听闻门外有人脚步声。
继而便是夜昙兴致勃勃地道:“阿谏,可是醒了?我预备了些吃食,你且尝尝?”
夜昙挎着一个木制食盒,展开里面是几个香味扑鼻的小菜。
他如同献宝一般,说道:“是我亲手做的,你可尝尝。”
萧云谏瞥了一眼那状似色香味俱全的小菜。
稍稍犹豫。
可终像是下定了何等决心一般,陡然拿起了筷子。
狠狠地夹了一块,塞进自己的口中。
他囫囵吞枣般便咽了下去,可口齿间的回甘却叫他忍不住心底慨叹。
那是好吃的。
从前在无上仙门的时候,凌祉也是做过菜给自己的。
只是奈何,他二人谁也没有天赋在此事上。
几次三番下来,便谁也没有再继续提做菜这事儿了。
他有些走了神。
如今确定了心意,倒是更念起从前的日子了。
夜昙眨了眨眼睛,问道:“阿谏,怎么样,好不好吃?”
萧云谏轻声地嗯了一下,他承认那是好吃的。
夜昙如今收了对自己的威压。
可他仍是觉得几分惧怕,手指蓦地也会颤抖几下。
夜昙便多夹了几筷子到他碗碟当中,又道:“我便是知道,这一定会是你爱吃的。”
他这话说得古怪,“爱吃的”三个字咬得分外重。
萧云谏有些诧异。
他不过只是说是好吃的,可却从未曾表现过自己是爱吃。
但夜昙却是笃定了此事。
怪哉怪哉。
萧云谏心中咯噔一下,忽而又是灵光乍现。
他微微一笑,夹了夜昙给他的菜,便全塞进了口中。
他大口大口地咀嚼着,还接连称赞于其。
果不其然,他在抬眸扫过夜昙面容的那片刻——
瞧见了夜昙眼底无比的餍足。
可……这又有何值得那般满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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