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谨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们俩要真在大街上骑马兜一圈,保准明儿早上王府大门就能挤得水泄不通,你信是不信?”瑞王爷在沉寂了几年之后忽然又被皇帝陛下提了出来委以重任,最近又被派去了江南巡查,一时间瑞王府炙手可热,偏偏府里头能主事的人都不在京里,若是被人晓得他们兄弟俩进了城,还不得把大门都给堵上。
平哥儿年纪虽小,却也多少懂事了,闻言立刻就不说话了,歪着脑袋眨巴眼,一会儿,又忍不住悄悄往外看两眼。赵诚谨也不管他。
一会儿,马车又动了起来,比先前颠簸了一些,东绕西转了一阵,外头终于传来车夫的声音,“世子爷,到了。”
沈嵘上前去敲门,很快的,便有人来开门,东叔探出脑袋审视地朝院子口的马车看了两眼,又抬头看了看沈嵘,见他气度不凡,脸上便带上了笑,“这位公子找谁啊?”
“这是孟家吗?”沈嵘问:“我家公子是孟家故人,听说老太太和府里的少爷小姐进了京,特意过来看看。”
这么英俊挺拔的少年郎居然还只是个下人?那这主人该有多气派!东叔心里头暗暗嘀咕,面上愈发地客气,“原来是东家的朋友,快请进来。”一边说着话,一边赶紧把大门全都打开,又回过头扯着嗓子朝院子里喊,“东家,来客人了!”
赵诚谨与平哥儿一前一后地从车上跳下来,还没进屋,雪爹和孟二叔就已经迎了出来,一见是他,二人俱是一愣,旋即又笑起来。孟二叔想也不想就要往前冲,被雪爹暗暗使了劲儿拽住,自己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顿住脚步,朝赵诚谨施了一礼,正色道:“竟是世子爷亲自到了,实在有失远迎。”
赵诚谨倒也不气不恼,只朝他微微地笑,道:“二叔再来这一套,以后我可不敢来了。”说罢,又低头拍了拍平哥儿的肩膀,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二弟,乳名叫平哥儿,大叔和二叔也这么叫他就是。”
雪爹和二叔都只是笑,并不敢接话。
赵诚谨也知道他二人有所顾忌,这会儿倒也不让他们为难,继续笑着问:“我听说阿婆她们到了?”
“世子爷您消息真是灵通!”孟二叔笑着赞道:“中午才将将到呢,您这么快就晓得了。”
“我算着日子的,想想约莫就是这两日了,所以派了人在城门口守着,结果就瞧见了大叔和二叔。不过城门口人多嘴杂,下人便没上前去给阿婆请安,只回府报了信。”他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向院子里,“这院子不错,虽是精巧,倒也十分雅致。”一边说着话,人已牵着平哥儿往院子里走了。
大家都以为来的是雪爹和孟二叔的同僚,所以都回避进了屋。孟老太太正带着几个孩子收拾东西,忽地听到院子里传来孟二叔大惊小怪的声音,“娘,阿初,小雪,你们快出来看看这是谁来了?”
既然孟二叔这么说,那么——来的人是顺哥儿!许攸顿时就猜到了,阿初则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猛地扑进赵诚谨的怀里,高兴得大声喊,“小顺哥,是小顺哥。阿婆,姐姐,你们快出来啊,是小顺哥来了!”
“哦——”许攸应了一声,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在孟老太太身后不急不慢地出了门。
今天太阳很好,虽然已是傍晚,金色的晚霞犹如佛光一般照在赵诚谨的身上,将他的乌发照成淡金色,脸上仿佛笼着淡淡的光,眉目显得愈发地温柔,唯有一双眼睛亮如黑夜中最亮那颗星,璀璨得让人不敢逼视。
十六岁的少年尚未长成,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看起来有些青涩。几年不见,他的个子抽高了许多,俨然是个大人的样子了,只是身形还略嫌瘦削,但背脊却是挺直的,风中劲竹一般,明明是温和无害的长相,却不知怎么的,又仿佛带着一些说不出来的铮铮骨感。
“阿初,”他笑着拍拍阿初的后背,用另一只手牵住他,又朝孟老太太和许攸微笑,“阿婆,还有——小雪。”他的目光在许攸脸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太长时间的停留,像羽毛滑过一般的轻柔。瞥见她一身男装,赵诚谨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又悄悄朝她打量了一眼,旋即又飞快地把目光挪开,不让任何人发现。
平哥儿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很快的,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比他小不了多少的阿初身上。
“顺哥儿来啦,”孟老太太的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她并没有客客气气地唤他世子爷,这让赵诚谨高兴极了,脸上的笑容愈发亮瞎眼。“这是顺哥儿的弟弟?”老太太看着平哥儿笑,朝他招招手,“这小模样简直跟顺哥儿一模一样。”
平哥儿也挺高兴,“大家都说我跟我大哥长得像。”说罢,他又指了指阿初,道:“这个弟弟跟那个哥哥——也长得像。”他说到“哥哥”这个词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歪着脑袋有些疑惑地看着许攸,然后又转过头来看赵诚谨,一脸询问之色。
孟老太太忍不住笑,责备地瞪了许攸一眼,道:“这淘气包尽会捣蛋,还不赶紧把衣服给换回来,穿成这样没得让人家笑话。”
许攸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平哥儿笑了笑,飞快地进屋去换了女装。自从赵诚谨使人往云州送东西起,孟家就几乎没有买过衣料,许攸身上这套也是赵诚谨送的,鹅黄色长衫上绣了米粒大小的花和细细的叶子,算不上华丽,但也还算雅致清新,穿出来见人也不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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