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卿见他不肯解释曼云去天津的原因,只得继续说道:“令千金独自在天津街头晕倒,于是我把她带进了我在天津的宅子,我知道这样实在不好,但是情况紧急,也只能如此,还望世伯不要介意。”
伯荪一听曼云晕倒,忙说道:“我怎么会介意呢?还多亏四少照应了。不知道云儿现在好些了没有?”
舜卿皱了皱眉头,说道:“令千金是患了肺病。”
伯荪一听,身上便一阵冷汗,自己以前有个妹妹,十来岁上得肺病死的,他怎么不知道这个病的厉害。曼云竟也得了这病!
舜卿见他脸色发白,说道:“世伯不要心焦,为今之计,我们要想办法找良医好好治疗,还要商量一下如何安置曼云小姐,总不能一直住在我那里,是怕闲话的。”
伯荪叹息一声道:“我家并没有认识什么名医,实在不好寻找。再说,我虽然很想接云儿回来,可是她染了这个病,又怎么会来呢?这一天的颠簸如何受得起?”说着,伯荪起身,对着舜卿作揖。
舜卿连忙站起来,拦住伯荪说道:“世伯这是作何?”
伯荪说道:“云儿童年丧母,这些年我对她也关心不够,前些天惹四少生气,也是一时糊涂。我请四少不计前嫌,代为照顾云儿。”
舜卿听他说曼云童年丧母,不由得问道:“那现在的汪太太……”
伯荪说道:“那并不是云儿的生母,云儿的母亲七年前就没了。就算是你可怜她,就代为照顾吧!”
舜卿犹豫了一下,正如伯荪所说,这个时候曼云是经不起颠簸的,回到北京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是她如果一直留在自己那里,听起来总不是那么合理。这病要治好,怎么也得一两年,这一两年……
舜卿说道:“还是请阮团长来天津陪伴曼云小姐吧。”
伯荪一听,才知道舜卿竟是知道佩东的,忙说道:“这是她一时糊涂,阮佩东哪里是她的依靠?前两天冯司令的国民军撤离北京,他就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云儿是被他给骗了!”
舜卿一惊,问道:“他撤离了?去了哪?”
伯荪说道:“怎么四少不看报纸么?冯司令如今成了西北边防司令,阮佩东自然也跟着去了察哈尔了!”
舜卿攥紧了拳头——竟是这样!他竟抛下了曼云!想必曼云是为了他和家里闹翻,才一个人跑去天津的,可是这个阮佩东竟然自己去了察哈尔!
突然间,舜卿又止不住地冷笑,自己这一腔热情付与曼云,人家并不理会;曼云一心苦等阮佩东,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这是不是叫同病相怜?
一会儿,舜卿才说道:“扶危助困是国人传统,舜卿虽然漂泊海外多年,也不敢忘怀。世伯若是肯把曼云小姐托付给我,我一定尽心照顾,不敢怠慢。”
伯荪见他说得真诚,心下松了一口气,又双手作揖道:“全仰仗四少了。”
刘妈自舜卿进了汪家,便一直在外面苦等,终于见舜卿走出来,连忙站起身迎上去,却不敢多说什么。
舜卿问道:“你以前是伺候曼云小姐的吗?”
刘妈连忙点头:“我伺候姑娘四五年了。”
舜卿说道:“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信任我,我只问你敢不敢跟我去天津找曼云?”
刘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敢,我无亲无故,也没有拖累,姑娘若真的在天津,我就敢去。”
舜卿说道:“我要去找一个做医生的朋友,请他去天津医治你们小姐,我先给你一些钱,你找个地方将就一晚,明天七点我们在火车站碰面。”
刘妈连连点头,口里答应着,看着舜卿上了车。
舜卿开车到了一栋别墅门口,下车按了门铃。门房见他衣着光鲜,很是客气地问道:“先生找谁?”
舜卿递上去名片,说道:“我找彭燕人。”
门房不敢怠慢,跑去屋里,过了一会儿,便开门迎舜卿进去。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的斯文青年走出来,笑道:“舜卿兄,自纽约一别,竟是好久不见了!”
舜卿跟他握了握手,青年说道:“快到我的书房,我们好好聊聊。”
舜卿也不急着说话,就跟着彭燕人进了书房。进了门,才说道:“燕人兄先不要忙着叙旧,我与你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谈。”
彭燕人见状,不由得正色道:“究竟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舜卿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患了肺病,这跟你的专业是很相符的,我想请你去照顾她。”
燕人说道:“那我就先道个恼了,确实,我是心肺科的医生,对于这个病是再熟悉不过了,既然有这样一个病人,我去照料是义不容辞的。”
舜卿说道:“并不是要你出诊这么简单,我是希望你长住天津,专门照顾我这个朋友。”
燕人一听,不由皱起了眉,说道:“我毕竟是协和医院的医生,怎么好去天津呢?为了一个病人,放弃工作,放弃其他病人的做法,我不能答应。”
舜卿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是为了安逸和财富才做医生的,我可以出面跟医院解释,也可以在北洋医院给你安排门诊,照样可以继续你的工作。你有过治愈肺病的经验,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
燕人看着舜卿,犹豫了一阵,说道:“你还是这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病人是等不得的,明天我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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