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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源乡尽头的那一处瀑布,是千年前由神女亲手布施的结界。
    那时的神女还不是神女,她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弟子,继承了师长的衣钵,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护了人间百年,百年后飞入高天原,化身神明,继续守望世间。
    而他们的祖先,在平安京时期,是神女的族人。
    神女并无后代,她将自己的族人搬迁到远离京都的荒野,赐予他们曾受神光的琉璃杯,开辟川涧,挪移山峦,以瀑布托起结界,自此隔绝人世。
    她嘱咐族人,世代守护这琉璃杯,在它的下一个主人到来之前,绝不能让琉璃杯落入任何人手中,不论是天皇,术师,抑或阴阳师。
    琉璃杯会持之以恒地为结界注入力量,然而……
    “然而什么?”他忍不住追问。
    村长慈蔼地笑了笑,说道:“然而,在八十年前,结界便出现了明显的衰颓趋势,在新年第一个月的朔日到来时,它会凭空消失。”
    “后来我们发觉,那是因为圣杯的神性在消褪,留在污浊肮脏的人间太久,它也不免会被邪祟滋扰,进而受到污染。”
    “我们无法将其净化,只能每年送上几个至纯心性的孩童,为其压制污秽。”
    他又问道,为什么是理子?
    明明村子里的孩子那么多,他没被选上,却偏偏是理子?
    村长只是微幅度地摇了摇头,笑道:“因为理子的宿命如此。”
    她的命盘,注定是牺牲。
    他无法接受这个解释,他唯一的好友,那个比谁都向往星海的女孩,要为这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所谓的大义而自我牺牲?
    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
    他发现,自己或许没法在桃源村生活下去了。
    他对星海的向往已经萌芽,他对神女的不满已经滋生,他与他们格格不入,他已然不适合再留在这里。
    于是他逃了。
    他在又一年的初月朔日,在结界的力量最微弱的时刻,一举逃出了桃源村。
    他终于见到了星空的模样。
    他躺在草丛里,仰着头,注视那繁星点缀的夜空,久久无法合眼。
    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在说,看到了吗,理子?
    这就是你渴望的天空啊。
    他们说,她的生命属于神明,属于大义,属于众人——唯独不属于自己。
    他还无法把她带出来。
    没关系,在此之前,在成长到足够强大、足以将她接出来之前,他会用这双眼睛,代她看这个世界。
    浪漫的童话是短暂的,在那之后,他要面对的就是冷冰冰的现实。
    桃源村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在察觉他的出逃后,村长当即派了一队守卫捉拿他,他以一个十三岁的孩童身躯,硬生生和一帮身强力壮的青年兜了三天三夜的圈子。
    他面临的不光是追捕,还有森林四处潜伏的危机,野兽垂涎,昆虫飞咬,地形不熟,随时可能迷路。
    他的衣衫被划破,连同里面的皮肉,他的喉管进了毒气,短暂丧失了发声的功能,当他躲过重重追捕,逃到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时,他已经精疲力竭。
    疲倦席卷大脑,身体早已超负荷,唯一支撑他的大概就是信念。当他好不容易逃进了山洞里,在意识到终于可以歇口气了之后,意识便骤然断弦。
    再醒来时,面前就凭空多了两个人。
    也就是阿音和五条悟。
    ………
    阿音一时哑然。
    她不过随口一问,竟然套出了这么多线索。
    她打量着夏油裕真,正如男孩打量她,他们的眼神一致,都充满了新奇的意味。
    她见小少年此时和一个没事人一样,心里不禁暗暗思忖,这个桃源乡的人都自带鬼血免疫的是吗?
    他方才灌进嘴里的可不止50cc,正常人早就被撑爆了。
    夏油裕真的想法和她大同小异。
    只不过和阿音只放在心里吐槽不同,他直接问出了口。
    “你们外界的人……”他瞅了眼阿音,又看了看五条悟,迟疑道,“都是白色头发的吗?”
    “不哦。”五条悟轻快地说道,“大多数人和你们还是一样的。至于我们嘛,嗯……听说过咒术师吗?”
    黑发男孩的眸光一闪。
    他当然是听过的,即使是从村长的口中,轻描淡写的一语道过。
    在村长同他述说神女的故事时,不免就要提到咒术界的存在。
    术师,咒术,咒灵。
    他忽然间瞥到了什么东西,表情顿时一僵,“……这个东西是什么?你们咒术师的宠物?”
    他指着的正是阿音的丑宝。
    蚕宝宝状的咒灵趴在阿音的手底下,享受着主人的顺毛手法。
    感受到主人的手忽而一顿,它还疑惑地扬起头,用脑袋拱了拱她。
    阿音诧异道:“你看得到咒灵的?”
    她猛地转头,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他不再遮着眼睛,一把扯下布条,将黑发男孩的面孔纳入六眼。
    五条悟紧盯着夏油裕真,他凑上前,很快就超过了社交安全距离,后者略不自然地一仰:“怎么了?”
    “神奇,这个也太神奇了……”五条悟抚掌惊叹,猫儿一样地睁圆眼瞳。
    他站起身来,退后几步到阿音的身旁,在少女迷惑的目光里,拍了拍她的肩膀,满脸的不可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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