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五条悟夸张地叹了口气,拿纸扇敲敲自己的额角,一副懊恼的表情。
“阿音啊……”他语气沧桑又心累,“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阿音表示洗耳恭听。
“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嗯?”阿音一愣,没料到他会忽然冒出这个问题,她很快陷入思考,努力回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一年多……了吧?”
“一年多了。”五条悟的语气更加疲惫,“你见过有哪些认识超过一年的朋友,还会用敬称来称呼彼此吗?”
阿音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摆出了为难的神态:“可是……”
直接称呼名字的话,也太不习惯了。
而且,会让她将梦境中的那个孩子与现实中的他搞混。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五条悟不由分说地摆出了独断的一面,“阿音以后叫我‘悟’就好了,我们是朋友嘛。”
他说得有道理。
阿音直觉这其中有微妙的不对,然而看五条悟这义正言辞的发言,细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她点头同意了。
“那好吧,”阿音顿了顿,“悟。”
一刹那,现实和幻境重叠,面前似乎又浮现了白发男孩的面庞。
很快,这一瞬的幻觉被成年男人的笑声打破。
“这才对嘛。”
唇齿翕张,只听他的声调倏然一轻,宛如情人耳鬓厮磨间的呢喃耳语,许多密匝纠缠的情愫思绪张开了绳结,绕成了看不懂的图案。
“……阿音。”
路途遥远,还带着两个真·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反正任务期限宽松,五条悟索性大手一挥,领着俩孩子边赶路边玩了。
这落在阿音眼里,就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一起玩。
众所周知,人总是喜欢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凑在一起。
阿音无奈地收起了载人航天咒灵,认命地迈开脚步,跟在已经放飞自我的三个人的后头。
她的大脑放空了一半,发呆之余,还有闲心想着过去了多少时日。
她还记得,自己是新年祭典过后,便随五条悟一同启程寻找圣物了。
在那之后,紧随而至的就是禅院家的族内大比,对于禅院家新生代而言,决定一生的一次比赛。
她本来约定好,一定会为禅院甚一加油打气呢……
就这样忽然告别,也不知他会不会闹别扭。
裁判是当代的家主,阿音相信这场族内大比的公平性。
对于禅院甚一而言,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仅能让自己重入宗家,也能在禅院惠面前、在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面前,堂堂正正证明自己的实力,打一次漂亮的翻身仗吧。
阿音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如那两团小小的梨涡,欣悦之情不加掩饰。
哎,她心想,也不知道甚一能不能和裕真相处好呢,还真让人担心。
她迈着悠闲的步子,在某一个拐角处,木屐声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盯着道路角落的那个人,只见他白发似雪,洁净无瑕,肩头飘落了一瓣樱粉,柔柔地吻过他的发旋。
阿音在看他,他却没有回首。
白发青年一人伫立在高大的樱花树下,微微仰头,看樱团紧簇,无声飘零,出了神。
阿音并没有出声打扰。
她只是循着他的目光,也朝那棵盛放的樱花树看去。
她忽然想起,原来樱花早已盛开。
春天如约而至。
………
他们并没有在小镇停留太长时间,不过一周,足以让阿音接收到从京都远驰寄来的信件,信封上是禅院家徽的火漆。
裕真和理子对阿音从下了山起就书信不停的对象很是好奇,然而他们年纪虽小,却也懂事,硬是憋着自己的好奇心,目睹阿音的背影消失,才出声询问五条悟。
“阿音姐姐是在给谁写信啊?”
理子抬起头,脆生生地问道。
五条悟独坐于高凳上,慢悠悠地给自己沏了杯茶,怡然自得。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想象力都是丰富的,见五条悟故作高深莫测,没有正面回答,理子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我知道了!是阿音姐姐的夫君!”
五条悟:“……”
夏油裕真:“!!!”
“理子,不要乱说!”夏油裕真吓得一蹦三尺高,忙不迭捂住理子的嘴,“也别瞎想,你猜是阿音姐姐的友人都比丈夫靠谱。”
“为什么?”理子扒开小伙伴的手,很不服气,“阿音姐姐收到信的时候笑得那么甜,我娘说过,女子一般来说只在收到情郎的信时才会笑得很甜很美!”
夏油裕真和理子争辩,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不可能!如果是阿音姐姐的恋人,五条阁下怎么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喝茶……额。”
两个小孩同时一僵。
视线一寸一寸地往上挪,五条悟那张姣好的面容硬是被他笑出了恶魔的影子。
“哦?”他放下手中茶盏,饶有兴趣地追问,“我为什么不能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
五条悟的目光给人压力太大,即使他没放一丝杀气,还是让俩小孩冷汗津津,抱作一团。
“在你眼里,我和阿音是怎样的关系?说说看?”他笑得如黑莲花盛开,“我挺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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