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说?”
金氏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一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的木桶。
“哐当”一声响,木桶应声而倒,里面的水哗啦啦流出来。
任五听到声音,冲了进来。
“怎么了?”
金氏脸色苍白,连忙摆手,“没怎么,我不小心踢倒了木桶。”
展昭跟在任五的身后,慢悠悠地走进来。
他长得高,虽然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性格,但一身正气。
人一进来,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间顿时变得逼仄。
展昭剑眉微挑,目光落在杜筱宁身上。
杜筱宁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一个微笑。
他才淡淡将目光移开。
穿着一身宝蓝色常服的展大人斜倚着墙,双手环胸,语气漫不经心的。
“什么事情一惊一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金氏的脸色有些发青。
任五抬眼看了她一眼,才慢慢地说道:“我是担心她莽莽撞撞的,不小心伤到了三公子。”
展昭的神情似笑非笑,“是么?”
金氏站在任五的身边,看向丈夫的眼神有些忐忑。
杜筱宁去听她的心声——
三公子怎么会有敏玲的镯子?
三公子难道已经知道敏玲的事情了吗?听说开封府的公孙策医术很好,难道他能看出敏玲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情?
该怎么办才好?
这下杜筱宁是真的惊讶了。
她看向站在她和展昭对面的夫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展昭走到她身旁,低头看她。
“怎么了?”
她回神,摇了摇头,“没事。”
转而面向任五,“你有两个女儿,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
任五看向她,脸绷得很紧,看上去很凶的模样。
杜筱宁却不怕他,她只是很平静地问道:“你们知道仵作验尸的时候,已经验出任姑娘不是处子之身了吗?”
金氏吸了一口凉气。
任五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才抬眼看向杜筱宁,“知道,然后呢?”
“然后?”展昭笑了笑,他的声音明明带着笑意,却带着一股压迫感,“你们应该清楚张先生未必是凶手,为什么不说?”
任五想,他该说什么呢?
说任敏玲生前不检点,与人私通,她未必是被张先生害死的?
这样的话让他怎么说的出口?
他的侄女年纪轻轻,还没有婚配,就坏了名节。
这些话传出去,任敏玲的一辈子就毁了,连带着她的两个堂妹的一辈子,也毁了。
他得知侄女怀孕的事情时,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
恨她从小好的不学,就学她父亲心气高眼光高的毛病,他们是庄稼人,生于斯死于斯,没有其他的出路,也不可能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
可她从来不听,天天抱着不正经的书来看,妄想着有一天,会有个公子哥抬着八人大轿来娶她过门。
任五脸上的神情变得很难看。
杜筱宁不用读心术也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你是想,你的侄女已经没了,她生前再忤逆,也是过去的事情。张先生或许不是害死她的凶手,可他去认罪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一旦认罪,事情盖棺定论,再也不会有谁追究你侄女生前的事情。”
杜筱宁脸上神情淡淡的,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凤眸此刻没有了笑意,澄明清亮,冷冷地扫过去,仿佛能洞悉人心。
杜筱宁:“你不喜欢张先生,因为他令你想起你的兄长,你的侄女却常去私塾找他,有时还会跟他愉快聊天。你觉得即便他不是害死你侄女的真凶,也逃不开责任。”
任五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又松开,他抿着唇,无声对峙。
展昭走到杜筱宁身旁。
他觉得每次三公子找人聊天,都能聊出点出人意料的事情来。看似简单的案件,总能牵扯出一大段的爱恨情仇。
三公子的体质,有点有趣。
展大人站在三公子的身旁,两人都是出类拔萃的好看,气质迥异,凑在一起却异样和谐。
他神情不见恼意,双手背负在后,声音随意得像是在唠嗑家常似的,“任五,你这样迁怒于人,不太好吧?”
任五:“”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要说出来,所以被人说出来之后,脑子是空白的。
杜筱宁看向金氏,问:“有热茶吗?”
金氏这时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了,她听到杜筱宁这么说,急慌急忙地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杜筱宁。
杜筱宁没接,跟她说:“给你家官人。”
金氏又把茶水端去给任五,任五低着头,接过那杯水的时候,手都在哆嗦。
金氏见到丈夫这模样,顿时哭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官人,敏玲的事情,我们就告诉这两位官爷吧,啊?”
任五再抬头的时候,眼眶是红的。
他看看杜筱宁,又看看展昭,欲言又止。
杜筱宁语气温和,“有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如就从头开始慢慢说,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陪你一起慢慢回想?”
三公子出了名的好脾气,对待受害者家属时,更是有着无穷的耐心。人前明明该是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安安分分地当着纨绔公子哥,却又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绣花枕头不该有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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