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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页
    漆成暖色的墙面,门口种着大丛的附生兰花,开得正盛,一朵一朵,细长的紫色花瓣舒展开来,攀在白色的围栏上。
    英国的兰花品种很多,还有专门的兰园,有人种兰花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很少有人种植这样不名贵的,近乎野生的兰花,因为花瓣并不大,颜色也不够艳丰富。
    真是古老的情调。
    路德维希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覆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之上,有两块牌子,白色的,一块歪歪扭扭写着“空屋出售,请联系隔壁安纳西夫人”,并附上了一串电话号码。
    另一块,则是非常俊秀利落的瘦长字体,“h”的尾巴长长地拖到了底。
    那上面写着,艾瑞希先生的居所。
    ……
    路德维希怔怔地看着那几个漂亮的字体,良久,才转过眼,看了一眼门把手,门把手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种野生兰花的英国男人,字尾喜欢拖着尾巴。
    如果把这些英文字母的笔画拆开,放到汉字上去……
    他身上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透过他伦敦式的大衣和标准绅士的举止,再度浮现。
    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时间……
    同一个笑容,再换一张脸。
    ……
    她伸手去口袋里拿手机。
    不知怎么的,她明明拿得稳稳的,手机却从手里滑落,跌在了地上。
    她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应该把手机捡起来。
    慢慢伸手拨通了第一个木牌上的电话,一个声音不耐烦的妇人接了,听声音,她已经非常苍老。
    “我看到了您的房子。”
    路德维希斟酌了一下语气,决定伪装成一个买房子的人:
    “非常美丽,我很有兴趣……但我看到房子的主人叫艾瑞希,您是他的经纪人吗?”
    电话那头,老妇人冷漠地说:“我不回答任何和价格无关的问题。”
    路德维希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样彻底,一时沉默,又接着说:
    “抱歉,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前主人的情况……万一他死于疾病或谋杀,我就没有必要再询问房子的价格了。”
    “那您没有必要再询问了,小姐。”
    老妇人的声音依然平板得没有一丝波动。
    “我不认识房子的主人,那个年轻人,在一个清晨突然把房子送给了我……我已经老得快要死了,所以我闻得出来。”
    她用漠然的语气,清清楚楚地说:
    “腐朽的内在,崩坏的肌理,那是死者的气息……他即便还活着,也快要死了。”
    “……”
    满墙的野兰花在微风中摇晃,细长的花瓣轻轻颤抖。
    伶仃的花朵寂寞地舒展,摇摇欲坠,可就是迟迟不落下。
    路德维希怔怔地放下电话,这回握紧了,没有再把手机砸下。
    ……
    关于某种永远的离开和消亡,字典里,能找到很多对应的单字。
    殁,殡,葬,归,离,死。
    死啊……死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化成土,化成烟,肉体和灵魂分离了……如果艾瑞希真的是段安和,那就是她的小男孩,她的小哥哥,要变成她认不出的东西,再也回不来的意思?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多么鲜活的一个人,那样的笑容……怎么可能呢?
    ……
    十天之前,他来和她说再见。
    十天之后,有人告诉她,他要死了。
    ……
    艾瑞希的咖啡厅也已经关了,没有出售的标志,一切如旧。
    只是玻璃橱窗上落着的灰尘,碎屑,和蚊虫细长的足趾,依然透出几分门庭寥落的意味。
    十天前,他来告别时,她的公寓刚好发生爆炸,暂居在夏洛克家,一直没有路过这里,所以一直不知道。
    路德维希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里面的座位正是自己初见艾瑞希时坐的,斜对着贝克街221b,两人一块儿去中国街买雪莲脂蜜。
    ……斜对着贝克街?
    她记得,某个清晨,她因为蜂蜜没有了,她出来购买,正巧遇上艾瑞希从贝克街221b的隔壁走出来。
    ……清晨,花篮里收拢的白玫瑰沾着露珠。
    薄日光里走出的男人身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路德维希慢慢地转身。
    口袋里,柔软的天鹅绒,绑着绸带的小盒子,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到的,慢慢变成灼烧的炭火,要烫伤指尖。
    可是她只是握紧了那枚小盒子,没有半点犹豫地,朝街对面走去。
    听说是艾瑞希的朋友,单身的房东先生很是爽快地把路德维希带到艾瑞希的公寓门口。
    末了还心领神会地吹了一声口哨,向路德维希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
    “……”
    路德维希默默地收回了“单身的房东先生和单身的房东太太十分相配”的想法,推开门,走了进去。
    艾瑞希的房间,素白而雅致,没有多余的花纹,不像她和夏洛克的公寓,被她布置得到处都是大朵的花朵和小鸟,艾瑞希的客厅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书桌,一把躺椅。
    桌上放着一盏用旧的白色台灯,灯下放着几张白纸,旁边放着一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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