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雁眼神微动,心底生出几分心安。
程景颐不善言辞,可一字一句皆是金口玉言。
此时的赵归雁并不知晓,未来的几十年里,这句承诺,佑她无忧,许她盛宠,也护了她一世周全。
赵归雁一步一步踏上汉白玉阶,凤冠上的玉石轻晃,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皇后朝服十分沉重,赵归雁每一步都走得缓慢。程景颐步伐轻缓,并不催促,与她步伐一致。
赵归雁终于走到了高处,两人分立两侧。
她借着盖头下面的空隙,望向下方乌压压的人群。
帝后归位,百官朝贺。
大婚礼毕,赵归雁由女官拥蔟着坐上凤撵,浩浩荡荡地往皇后居住的凤仪宫去。
凤仪宫是历代皇后居住的宫殿。
赵青鸾也曾居住其中。
一年之中她总要偷偷摸摸地被召见入宫陪伴阿姐,深深宫墙中,她也曾有过一段温情。
赵归雁对它并不陌生,说不定比程景颐还要熟悉这殿内的一草一木。
凤辇停下,女官搀扶着她下了辇。
站在熟悉的宫门外,宫外恭恭敬敬跪着的宫女中她还见着了一些曾经伺候过赵青鸾的熟悉面孔,赵归雁鼻子一酸,险些落了泪。
仿佛一切都还没变,仿佛她再踏进这道宫门,阿姐仍然会笑意盈盈地站在阶上等着她。
“皇后娘娘?”
女官见她愣在了原地,低声唤了一句。
赵归雁眨了眨眼,压下泪意,重新挂上笑,背脊挺直,步伐坚定地迈入宫中。
这凤仪宫因着帝后大婚,又重新布置了一番,到处都贴着喜字,红烛高燃,将整个宫殿照得金碧辉煌,熠熠生辉。
赵归雁屏退了宫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喜床上,等待着程景颐过来完成合卺之礼。
等待总是折磨人的,更何况这凤冠沉重,压得她脖子疼,赵归雁见殿内无人,偷偷地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她抬着臂,广袖滑落,露出一截玉白的小臂,昏黄烛光下,红与白的碰撞,更显暖玉生香。
程景颐一进来,就见到这样一副香艳的场景,他视线滞了滞,压着嗓子咳了咳。
赵归雁一惊,慌慌张张地想要放下手,也不知怎么回事,衣袖勾住了凤冠上的凤凰尾羽,这一扯,满室的环佩叮咚。
赵归雁心下发急,手忙脚乱地去解。
可越急,越缠得紧。
程景颐见状,加快了步伐,隔着大红盖头,扶住她的凤冠。
赵归雁咬了咬唇,脸上爬满了羞窘。
“衣袖上的金丝勾住了发钗,你若用力,它只会缠得越紧。”程景颐低声道。
赵归雁想到自己这一番折腾,这一身皇后朝服怕是要被她毁了。
她双唇翕动,声音闷闷的:“我不是故意的……”
程景颐弯腰,挑起盖头,凑近她的脸,眼尾勾勒出笑意,说道:“朕知道。”
赵归雁蓦地撞进一双漆色粲然的眼眸,有一瞬间失神。
心脏砰砰。
前几日那种急促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赵归雁僵着脖子,愣愣与他对视。
程景颐似乎望进了她的眼底心里,轻笑了一下,直起腰,不甚在意地说:“衣服弄坏了就弄坏了,索性以后也用不着……”
顿了顿,他“唔”了一声,带了几分轻哂:“应该说是永远也用不着了。”
什么意思?
赵归雁偷偷抬眼去瞧他的神色,可他只能看见一截棱角分明的下颌,看不见他的神情。
昏黄烛光里,他在很认真地替她拆凤冠,骨节分明的手穿梭在三千青丝里,带出几分难言的温柔。
赵归雁察觉到手臂一松,衣袖层层叠叠地滑落,遮住了玉臂。
程景颐又将她满头的钗饰一一卸下,乌发如瀑,柔软的青丝霎时飞散开来,带着幽幽清香。
发丝轻拂过程景颐的手背,手指无意识握了握,似要抓住什么。
他指尖僵了僵,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离喜床远了些。
头顶那座沉重的“宝山”被挪开,赵归雁只觉浑身轻松。
她弯了弯唇,欢快地晃了晃脑袋。
待意识到这屋中不止她一个人时,又佯装稳重地将手交叠放在膝上。
程景颐挑了下眉,也没有拆穿她。
只是唤了女官进来,喝了合卺酒。
赵归雁第一次饮酒,体验还不错。
这酒口感绵密,饮下之后,口齿留香,还带着果子的清甜。
程景颐见赵归雁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地望着女官,糯声又讨要了一杯。
女官也难得有些愣住了,似是第一次见新婚之夜还能这样轻松自在,没有一丝羞怯紧张的新娘子。
她下意识看向程景颐,程景颐无声点了点头。
女官退了下去,很快又取了一壶酒来。
程景颐招了招手,将酒壶自己提着,又弯腰取了个小酒杯,替她斟满了一杯。
赵归雁眼巴巴地看着,待喝到了酒,眼睛像云销雨霁后的晴空,耀眼明媚。
程景颐见她弯着眼睛冲他讨好地笑,便猜出了她的小心思。
“不能喝了,这酒后劲儿大,待会儿你要难受了。”
赵归雁见程景颐态度强硬,咂了咂嘴,不舍地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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