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宜兰将茶盏轻轻放下,柔声说道:“皇后娘娘,昨日是您大婚,臣妾在这恭祝您新婚。这以后入了宫,您便是后宫之主,若臣妾能帮得上您的,您尽管吩咐。”
一旁的妃嫔一一附和。
“是啊,皇后娘娘。”
“臣妾愿为皇后娘娘效犬马之劳。”
赵归雁露出一抹笑:“那就多谢各位妹妹了。”
顿了顿,她苦恼地蹙了蹙眉,道:“眼下的确有一件事要各位妹妹帮忙。”
丽妃笑说:“皇后娘娘但说无妨。”
赵归雁说:“各位也知道,先皇后是本宫长姐,自幼待本宫极好,这些年本宫在江南养身子,多年不得与长姐相见。没想到这刚回长安,长姐便得了病,薨逝了。本宫这些年不见她,时间久了,关于长姐的记忆便越发弱了。想要回忆竟不知如何去思念长姐。”
赵归雁眼睛红了红,带出几分水汽:“所以本宫想着找些与长姐相熟的人,让他们时常与本宫说说她。本宫记得,长姐入宫的时候,从小伺候她的几位嬷嬷也入了宫,只是昨日本宫在凤仪宫没见着她,问了宫人才知道嬷嬷们被调去别的宫了。几位妹妹可能帮本宫寻一寻她们?”
赵归雁脸上满是期盼,眼底却蕴着冷意,紧紧盯着这些人。
长姐身边的人,本该留在凤仪宫,可在长姐逝世后却全部都不见了。
定是那些嬷嬷们知晓事情真相,所以才会被调走!
柳宜兰闻言,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海棠花绣纹皱了,被拧成破碎的花。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又不动声色地松了手。
赵归雁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睫颤了颤。
柳宜兰望着赵归雁,道:“既然皇后娘娘思姐心切,那臣妾必定尽早将嬷嬷们寻来。”
赵归雁微微侧头,眼尾勾了几分笑意:“那就多谢淑妃妹妹了。”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柳宜兰忙说:“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之幸。”
几人有寒暄了几句,柳宜兰目光就开始四下飘忽,似有若无地往内殿而去。
“淑妃妹妹在瞧什么?”
柳宜兰愣了一下,连忙说:“臣妾见娘娘宫中摆件很是精巧别致,心中喜爱,便多瞧了几眼。”
赵归雁弯了弯唇,说:“这都是本宫的侍女心灵手巧,如若淑妃喜欢,本宫可以将她借你使唤几日。”
淑妃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娘娘的侍女想必是贴身伺候您的,臣妾将人借走了,您就不方便了。”
赵归雁但笑不语。
她四下乱看,想必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柳宜兰不自在地捋了捋裙角。
她怎么总感觉赵归雁的目光让她如芒在刺,像是看透了她一般?
可她凝神再去看,就见赵归雁眼眸里干干净净,一片澄澈,很是天真纯稚的模样。
柳宜兰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便不愿多待,说了几句话便与几位妃嫔一同离开了。
赵归雁松开衣袖下紧紧攥着的手,松开手,她才发现自己掌心濡湿一片。
她也不是面上看到的那样轻松,她自小虽过得艰难,但还算无忧无虑,最难过的事情也不过是今日无法吃饱饭。
而如今在这宫中,她必须不露一丝马脚,不停地挂着虚假的表情。
这宫里人说话,总喜欢绕几个弯,当真是累极了。
赵归雁吐了一口浊气,提裙快步走向内殿。
程景颐仍坐在书桌上,就连姿势也没换一个。
她望着他云淡风轻的脸,突然生出几分迁怒,她噔噔噔跑到程景颐面前,伸着手将他手中的书摁住了桌面上。
程景颐神色如常,抬眸看着她。
赵归雁嘟囔道:“我在外面害怕极了,陛下竟然还有心思看书。”
程景颐的书被她压在掌下,他也不生气,干脆往后一靠,慢悠悠地开口:“朕见你表现得落落大方,哪里害怕了?”
外殿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没什么有意思的话题。
左右都是些场面话。
他自是知晓那些女人的心思,无非就是听闻他在凤仪宫,想要过来碰碰运气。
他躲着不见他们,他们自然败兴而归。
赵归雁闻言,闷闷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突然就伸手握住程景颐的手,用力地蹭了蹭,脆声道:“我那是装的!您瞧瞧,我手心全是冷汗。”
程景颐手上被弄了一手的汗,粘腻难受,他脸色顿时黑了,“赵归雁!”
赵归雁飞快地将手松开,眼底划过得意,总不能只有她担惊受怕吧?
曹善来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陛下最是爱洁,这样怕是要震怒了。
曹善来快步走上前,给程景颐递上干净的帕子。
程景颐接过,仔细地擦了擦手,本想将帕子扔给曹善来,却又收回手,冷冰冰地道:“手!”
曹善来一愣,意识到这话不是同他说的,又躬身退了下去。
赵归雁眉眼弯弯地将两只手摊开,程景颐冷着脸,将她的手心轻轻擦干。
擦完,他将帕子扔在一旁,淡淡道:“你若是拿出对朕的胆子对她们,还会这么狼狈?”
赵归雁黑白分明的眼眸弯了弯,语气轻软:“陛下和他们不同,他们会伤害我,陛下可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