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归雁,觉得宋明翰属于后者。
她心思敏锐,能够许是小时候在府里过的不如意,要看人脸色生活,对于细微的表情总是容易捕捉到,从而猜测出一个人的性情。
程景颐不怒自威,脸上表情总是淡淡的,看着高深莫测,可有时候眼睛还是会泄露他的情绪。
可宋明翰,见面几次,情况不一,偶然见之,尚有几分惊吓住,还有宫宴之上,长而冗烦的宫宴,极易让人心中不耐,还有暗中窥探,不动声色的看着,各种各样的场景,她都没见过他脸色大变的样子。
就如同脸上带了一张虚假的面具,戴的太久了,连自己真实的面容都忘了。
太可怕了。
赵归雁看着他总觉得不舒服,明明是温润孱弱的青年,却让她有种被毒蛇盯住的粘腻感。
比敬王,比宋太后,带给她的不适感还要强烈。
观察了一会儿,见宋明翰坐在凳子上不骄不躁,她有些颓然,发现再耽误下去,也找不出异常了,就抚了抚鬓边的青丝,绕过多宝阁,现身正殿。
宋明翰听到了动静,微微偏头,露出他那种雪色清寒的容貌,他眸子如两弯清泓,清凌凌泛着光,清澈见底,月色积石。
赵归雁见着这张脸,有些微失神,雪雕出来的仙人似的,美得不似凡人。
不过她很快收敛心神,提步走向上首,稍稍提了衣裙,施施然坐在了软垫上。
“臣宋明翰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宋明翰双手交叠,朝她弯腰行礼。
赵归雁摆了摆手,让他直起身,问道:“敬王世子请起。不知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
宋明翰眼睛闪了闪,他还以为会迎来皇后的责骂,毕竟昨天他未得中宫令,便住在了寿安宫,实在是不合礼制。
今日他有探查皇后态度的目的在,如今赵归雁不提昨日,反倒还温柔地关切他,倒是出乎他意料。
怪不得宋太后与赵归雁多次交锋,都落败而逃,倒是个厉害的小姑娘。
宋明翰眼底冷光乍现,须臾又消失不见,又是那副与世无争,温淡知礼的模样:“多谢皇后娘娘挂怀,臣在太后娘娘宫中住得很舒适。倒是昨日太晚了,臣又是临时起意住在宫中,太后娘娘本想派人请示娘娘的,可又担心娘娘在孕中,扰了您和小皇子的安寝。但太后娘娘说您是中宫之主,臣歇在宫里还是要与您说一声,臣今日便特来请安谢罪,还望娘娘莫要怪罪昨夜未曾通传的罪。”
说着,宋明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清瘦的身体伏在地上,很是恭敬。
赵归雁挑了下眉,这宋明翰骨子里是高傲的,让他跪下来只是因为这一件与他关系不大的小事,那赵归雁是不相信的。
人是宋太后留的,寝殿是宋太后安排的,不让人来请示赵归雁也是宋太后授意的,宋明翰明面上是无法拒绝,所以赵归雁说与他无关。
至于暗地里,宋明翰如何做,与赵归雁无关。
再不相信,看着玉石地砖上倒影着那个不弯脊骨的青年,也该信了。
赵归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明翰,口中却急急道:“敬王世子快快请起,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本宫不是那等残暴不讲理的人,你与太后娘娘感情深厚,留宿宫里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你尽管呆着,想何时出宫便何时出宫。”
赵归雁适当的“示弱谄媚”,是为了让对方麻痹对方,以达到一击必杀。
宋明翰一直在咳嗽,听到赵归雁的这些话,咳嗽都有些滞住。可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宋明翰眼底阴郁,得了赵归雁的话后,便要起身离开。
他目的已达成,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赵归雁颔首,并未挽留,吩咐采月送客。
何妈妈一脸担忧地走进来,见赵归雁好好的,才松了口气,赵归雁捕捉到她眼底的后怕,有心想问,但又知道,何妈妈不会说的。
赵归雁思绪急转,无端又想到冬猎时宋明翰提及了赵青鸾,彼时,宋明翰一副熟稔的语气,好似与赵青鸾很是熟悉。
何妈妈今日的怪异……
赵归雁盯着何妈妈,宋明翰与赵青鸾到底是何关系?
何妈妈察觉到赵归雁的视线,心下一凛,有些慌乱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等了一会儿,何妈妈才转过头,看到赵归雁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这才压下极速跳动的心脏。
皇后娘娘越来越敏锐了,也不知道她还能瞒多久?何妈妈想到这些天赵归雁处理事情的果决,和陛下对她无微不至的宠爱,心思活络了起来。
有些事情,是不是可以告诉赵归雁了?
何妈妈有些犹豫起来。
心里存了事,何妈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在打翻了第六碟糕点后,赵归雁只是淡淡收回目光,也没出声责骂。
时机成熟了,何妈妈总会主动交代的。
果然,夜里安寝的时候,何妈妈伺候着洁了面,端着铜盆,走到了殿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迟疑着走了回来。
赵归雁佯装不解:“何妈妈,怎么了?”
何妈妈张了张嘴,神色纠结,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终于狠下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焦声说道:“皇后娘娘,您以后可要离敬王世子远一些,他会伤害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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