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写得很好啊。”他接过书翻开,把整篇注解慢慢的读了一遍,连同我那些笨拙的句子,听完之后我竟然也觉得还不错,虽然像是两个人在叙述同一件事情,可是有种很流畅的感觉。
“我是看了你的注解之后才想起那些具体的东西的,”他把书还给我,“你继续写吧!答应别人的事情怎么能请人代劳呢。”
我拿着书,反复摸着书皮很久没有再说话。库洛洛一定是又瞧不起我了。他刚才的语气像是那种家庭伦理剧里的家长——孩子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时一仰脖喝干酒盅里的米酒,把酒盅重重往饭桌上一搁说句“我不同意”之后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留给镜头一个背影……
喂——
我到底在想什么!
库洛洛埋着头在看他的书。不过速度明显比平时慢很多,差不多要两分钟才会翻页,我怏怏的拉上布帘,躺在床上从布帘的缝隙盯着车顶的小风扇。风扇页上都是细棉絮状的灰垢。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我在想怎么才能让自己写的东西更好看一点。
唉,也许这是在语言启蒙时期交流的对象太少造成的?直到我六岁,我们几乎一直都住在森林里。
也许这是遗传的?我想到爸爸的大事记,所运用的语言比我的还要简练。
爸爸,爸爸……想到这里我的情绪更低落了。阿里斯兰到底在哪里?爸爸你到底在哪里?爸爸,难道你对我的期望真的就是在地图上都不显示的小镇上经营一间小酒馆么?
如果爸爸在阿里斯兰,他是被困还是……
抱着莱尔大叔的图册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告诉自己必须停止各种不好的猜测,连席巴先生那么厉害的人都说爸爸一定还活着,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不是么?所以爸爸他一定还好好的,说不定到了阿里斯兰就能找到他的去向了,就会离爸爸更近了。
可是,如果到了哪里找不到呢?或者,更可怕的……不,不能想这些。爸爸一定还活的好好的。一定是。
我像爸爸失踪之后的许多难过的时候一样,努力放松呼吸,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合上双眼。午后阳光把沿途各种树木、山崖的影子投射进车窗,不断打扰我眼前那片温暖的橙红色。从车窗缝里钻进来风吹动我鬓角上的头发,擦得我的鼻尖痒痒的……
嗯?我猛的转过身,发现布帘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而库洛洛正看着我发怔,微微张开的嘴唇像是要说什么。
我愣在那里,和他目光相触的瞬间,他低下头,继续看书,什么都没说。我也只好把脸转过去,假装他刚才并没有看到我哭。
每隔一两分钟,我就能听到他翻书的声音,我知道,他也在装着刚才并没有看到我哭。
我背对着他,闭上眼睛,抱着被子把脸藏在里面。
装睡的时候总是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我一直这样。
库洛洛叫醒我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火车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车窗外面群山怀抱。我睡得有点热,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他不知什么时候把车窗关上了。
他没有抬头,还在看他那本书,指了指包厢门那一边的站台,“她们就要走了,你要和她们告别么?”
“嗯?”那群小鸟?
我从吊床上爬下来,跑去车厢门口,她们正在站台上排队,还是叽叽喳喳的。图伦女士像是在反复清点人数。
一个女孩看到了我,她说了句什么,她们齐齐的转过头,对我挥手微笑。我靠在车厢门边,也对她们挥了挥手。
旧式火车开动的时候总是比新型的电力车要煽情,蒸汽扑散在月台上,漫长而缓慢的鸣笛,一点点加速,慢慢的把月台上的那些少女抛在身后。
忽然间我想起几个月前,当我坐着火车离开莫然诺去天空竞技场的时候,有种自己好像告别了什么的感觉。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和我告别的大概就是这种普通十几岁小女孩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下一章!戳破吧!好感度一直上升的假象……
——等等!你说什么?
——唔,你听到了。而且这里还用字写着呢!
——可恶,你很久没被揍了是么?
——……雅灭跌~
——……算了,当我没说。
--------叔下周要去度假,周日才回来-------
不过,大家不要担心,存稿箱君会任你们蹂/躏调戏的。
** 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抽得要死,很多留言都不见了。昨天和前天晚上怎么也进不了后台……叔想要更新的欲/望都肿胀得发疼了!啊~今天终于好了,虽然还是很缓慢。
85.原点
短暂的迷惑过后也不一定就能看到真实。
我走回车厢,库洛洛还坐在那里看书。他似乎从午饭回来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谢谢你。”我在他对面坐下来,把莱尔大叔的旅游图册打开,在那张注解上补充路面情况,那座破烂的桥,还有卖鱼大叔提到的一些当地逸闻。
库洛洛一直沉默着。
我写完注释之后反复读了几遍,觉得暂时想不起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内容了,把书收起来,换了那本航海史继续看。
又过了一阵,走廊尽头传来几声妇女的惊叫,但是很快就停止了,有人讲了几句话,车厢静下来。我看了一眼走廊,继续埋头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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