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寄秋往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用力搓着冰冷的手臂。
‘希望我可以活到明天早上。’她心里默默想到。
太阳从海平面升起,一道光线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寄秋转动了一下眼皮,缓慢地睁开双眼,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嘶——腰麻了。’
她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把长长的卷发往脸上扒拉几下,正好盖住双眼,才起身走出废弃的储物间。
头顶的甲板传来一阵嘈杂声,水手们粗声粗气议论着今天的天气,里面夹杂着自己昨天在岸边的艳遇。
不一会儿就引起其余人的起哄声,很快就被水手长的大嗓门压了下去。
如果寄秋现在还是那个英格兰首相的话,或许会饶有兴趣观察一下这种大航海的日常生活。
可惜她现在只是一名饥肠辘辘的学徒,连水手都算不上,说不定明天就会葬身大海。
她像只小老鼠一样,蹭到了一群膀大腰粗的水手中,尽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寄秋趁着他们讨论某个prostitute的时候,摸了一个盘子,移动到队伍末端。
给人打饭的水手注意到这个刚到他腰间的少年,想到船舱昨天激烈讨论的新闻,保罗买了一个眼睛像老虎的小萝卜头。
寄秋抿起嘴巴,她看着面前沉默的水手,最终还是给了她一勺粘稠的鱼汤和一小块黑面包。她端着盘子走到最角落,狼吞虎咽的吃干净。
今天海面风平浪静,寄秋被分到清洗一层甲板的工作,她趴在地上,卖力的擦拭甲板上的污垢,给铁质的地方打上一层防水的蜡。
一艘船上,学徒是最底层最廉价的劳动力,就比黑三角贸易中的黑奴好那么一点。
如果不是吃不起饭,有人宁愿当被地主剥削的农民,也不愿意卖身到船上,学徒要到海浪来临之际爬到高高的桅杆上扯住船帆,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船靠岸的时候要去搬运货物,怠慢一下就会被鞭子抽打;
有的水手在航海的途中感到枯燥,就会拿学徒发泄。
寄秋在上厕所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自己这辈子的长相,西蒙?罗希有着一头棕色的羊毛卷,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她凑近仔细端详,实际上应该是琥珀色更为合适,只不过意大利海岸大多数时间都是阳光灿烂,西蒙的眼睛在阳光下就会变成没有杂质的金色,被西蒙的母亲看作异端。
她看着自己营养不良的身体,心里把保养身体的计划提上日程,要不然无法活到成年。
托蒂看着一个小不点磨磨蹭蹭从厕所里走出来,他皱着眉头叫了一声,“喂,小怪物!”
寄秋看了他一眼,把头扭过去,绕过他向前走去。
“嘿!”托蒂单手捉住寄秋的后颈,“我跟你说话呢。”
寄秋拍开他的手,她已经看出来这个青年性子并不坏,所以面对他胆子一向很大,“我有名字,我叫西蒙。”
托蒂烦躁的挠了挠黑色的寸头,“好吧,西蒙。你的床铺用品还没领。”
于是寄秋得到了她第一套装备,一床散发着霉味的铺盖,她昂起小脑袋,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谢谢你,托蒂。”
托蒂看着眼前露出两个小酒窝的小怪物,不耐烦地挥开,“拿完了就离我远点,继续做你的工作。”
寄秋扛着卷起来跟她一样高的床铺,拖回自己的小地盘,铺在了甲板上。
她干了一整天的活,终于弄清楚两个信息,这艘船叫美人鱼号,是一艘货船,由一个法国人承包下来做生意,航线都是在威尼斯和马赛周围徘徊,基本不会遇到海盗和暴风雨。
现在是1829年,拿破仑已经彻底倒台,跟她上辈子重生的时间差不多。
太阳消失在海平面,寄秋终于可以歇息了,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还有高高肿起来的膝盖,她没有药酒,船上的船医也不可能把药剂用在她这个学徒身上。
‘至少我有被子,不会挨冻了。’她苦中作乐的想到,寄秋把自己裹成一个蛋卷形状,把脚丫子缩了进去。
第二天还是在阳光照耀下醒来,寄秋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酸痛的,她抖了抖身上海水晒干留下来的盐粒,自己必须避免受伤,否则不仅面临感染的风险,还要面临伤口撒盐的酷刑。
早餐是散发腥气的牛奶,还有夹杂燕麦的黑面包,寄秋没怎么细嚼就咽了进去,她想自己若是细细品尝,恐怕就会呕出来。
“小子,过来!”给人打饭的水手朝寄秋招招手。
寄秋立马爬起来,小跑走到他跟前,身体紧绷,遮盖的眼睛满是警惕,“先生,您叫我吗?”
“今天你的工作就是洗盘子,等他们吃完你把盘子端到厨房洗干净。”水手扯着粗哑地嗓子说道。
寄秋乖乖的点头,抬起一个木桶,她把水手们留在餐桌上的碟子都整整齐齐码在木桶里,拖着木桶往厨房走去,不用跪在地上擦甲板对她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她的膝盖可以休息一天了。
船上的淡水是珍稀资源,洗盘子的水都是从海里打出来的,寄秋耐心地把盘子一个一个洗干净,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碟子上的死鱼,鱼身爬满了虫子,碟子下面是饼干,最上面几块被蛆虫啃食。
这就是保存饼干最好的方法,因为船上的老鼠连铁皮都能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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