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身上很热,比她一身冷汗,瑟瑟发抖着要暖和的多。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裹挟而来的是不可阻挡的热意和安心,这些令她熟悉的气息,让少女久违地感到一股难以招架的安定,于是她转过身,朝他靠过去,尽可能地缩近两个人的距离。
如果是做梦,她宁可做这种梦。
两面宿傩的手搭在她腰上,感觉到少女呼吸逐渐均匀平稳。
他们靠的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两面宿傩闻到少女身上青涩甘甜的香味,如雨后春露,在深夜里尤其明显。
她脑子不清醒。
这是两面宿傩首先想到的想法,和他抱在一起,居然能安稳的睡下去。
两面宿傩在黑暗中无声地扯开一个笑。
真是有趣,今天的事情到底把人吓成什么样子。
“可别让我小瞧了你呀,千森。”
他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啧笑,一时间充满不曾有过的期待。
成海千森窝在两面宿傩怀里,难得没有再做噩梦,她梦到了春日花开,鸟雀鸣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海平面升起。
然而梦里的美好只限于一时。
第二天的成海千森,吃不进任何东西,哪怕是沙耶尽心准备的早餐,她只是吃了一口,就会吐到腰都直不起来。
少女狼狈的坐在缘廊边,她穿着一身米色浴衣,黑发披散凌乱,娇美的脸孔失去血色,颜色憔悴,看着就像一朵要败落的花儿。
沙耶看着少女空洞无神的湛蓝眼睛,看不见什么情绪。
成海千森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我能学点什么东西吗。”
沙耶摇头,如实回答,“你并不是我们世界的人,即便是学会这个世界的东西,也无法对付咒灵。”
这就是事实。
成海千森笑着又开始吐。
“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沙耶轻轻揽过她的肩。
她摇头,“别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吃不下。”
她没告诉沙耶,单是看见盘子里的东西,就好像能看见一个又一个改造人的脑袋。
“宿傩大人。”
沙耶松开少女,跪坐着行礼。
两面宿傩居高临下凝视她,目光阴沉,他并没有等她恢复神智的耐心。
“抬起头来。”
黑发的少女堪堪坐着,晨风吹拂起她的秀发,她看向两面宿傩的眼睛里空洞无神,找不到焦距,也没有任何情绪。
她在看两面宿傩,又没有看两面宿傩,昔日少女璀璨的湛蓝星空失去了颜色。
两面宿傩看了一眼屋里动了一筷子的早饭。
烦躁和不悦油然而生。
“不吃的话就等着饿死。”
两面宿傩收回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身离去。
……
她有努力去遗忘那些事情。
也有努力去吃东西。
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胃里没东西,吐起来更难受。
她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怪她,能救回来高桥凉,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她也没说怨什么,不怪两面宿傩来的晚,也没怨自己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出声喊大爷,她只是更加讨厌真人,以及无法消抹昨日的经历。
她越是清醒,就越是难受。
昏昏沉沉着挨到晚上,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梦里面全是擦不完的血,和真人扭曲的笑脸。
明明很困,却根本睡不着,只能一次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不知道被第几次吵醒后,两面宿傩失去了耐心。
他皱着眉捞起她的腰身,成海千森浑身上下像是从水里浸过,她身体无力,一旦脱离支撑,整个人就呈现一股摇摇欲坠的易碎感。
两面宿傩毫无怜惜地把她从被窝扯了出来,他眼神冷得像冰,拉扯着她的左腕。
左腕一阵疼痛,是被两面宿傩紧紧攥住。他的力道明明不大,却在明确向她传递着某种愤怒。
黑暗中,窗户被肆虐的寒风吹开,他站在微弱的月光下,高大的身形遮蔽了朦胧清凌的银色光辉,居高临下,赤红的眼瞳冷得异常明亮。
少女穿着单薄的浴衣,黑发在肆虐的风中凌乱,汗湿的身体被风吹得生冷,她却和没有感觉一样,只垂头坐着,雾蒙蒙的瞳仁里堆满了还没有醒过来的噩梦。
他不悦地放开手,任由她的身体东倒西歪。
“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两面宿傩盯了她片刻,直到少女身体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着又要倒下。
他的声音里消减了些烦躁,目光阴沉地审视着她。
她扬起脸,努力平复的眼瞳里仍然残留着无法消抹的惊惧,窗外映着明亮的雪色,莹白的月亮洒下清辉,寒风卷起少女漆黑的长发,她逆光坐在浅薄的月色中,望向两面宿傩的湛蓝眼眸中夹杂着惊惧和恍惚,但却看不见任何焦距。
更多的躁意升腾而起,但他并没有就此发作。
外面簌簌落下雪来,寒风折断枝头雪白的花朵,飘飘然飞进屋内。
两面宿傩伸手接住。
他不懂人类,人类在他眼里,犹如蝼蚁,不值一提。
他打心底里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在此之前,小姐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在努力了。”
沙耶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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