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无相淡然点头,又狠狠踩了一脚,满面平和地收手。
廖长老有些惊恐,见念无相视线扫向他,又慌忙移开。
谷粒克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蹲身在楼观山面前,见他眼白内一闪而过的血色小虫,反而更向前进一步,食指伸到楼观山右眼眼前,勾了勾。
楼观山很快明白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仅仅只是一只虫子顺着眼眶内爬出来,他便感觉自己有如仙骨被抽夺,经络筋脉被打断。
楼观山痛出声,发狂一般瞪着谷粒:“惊尘君,你定会跟那人一般下场!”
念无相冷冷看着他,寂然和尚也眯缝了眼,唯有弥严尊主和廖长老有些迷惘。
惊尘君的名字,早就随着正法的结束而被封存在历史中。
如今听到楼宗主冷不丁喊出这句,他二人也并没有太大反应。
谷粒的手已经收回来,捻着僧袍边角,浑不在意地问他:“别的事衲僧也便罢了,这八年前夜南天之变,还请楼宗主临走之前,能给个交代。”
话说的相当不客气,似乎想在这人咽气之前,掏干净所有利用价值。
弥严尊主皱着眉心:“佛子请慎言。”
他还想说什么,被寂然上座挥手打断了。
八年前夜南天之变,始于鹤鸣山,实则波及八大宗门。
弥严作为宗主只知道鹤鸣山进入夜南天的入口率先闭合,凭空出现一座灵脉,却不知道,灵隐禅宗的入口如今也在闭合。
如果寂然所料不错,恐怕其他六家宗门也是如此。
水天色的境界到底差了点火候,没有落花生敏锐。
寂然其实早在鹤鸣山出事之后,就察觉到了这个进度缓慢的变化。但那时候,一来不确定念无相,也就是戒律僧是否还记得陈年旧事;二来,他在等谷粒这个变量。
作为唯一一个活着走出夜南天的人,整个仙门都盯着那时候的谷粒,还有那座凭空冒出来的灵脉。
寂然上座眼神光向下,看着楼观山的眼神深沉:“当年,若不是鹤鸣山有太师祖坐镇,只怕场面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掌控。我记得,青城与鹤鸣一向不睦,那次却难得没有抓住小辫子不放啊?”
楼观山在谷粒说话时还勉强有个嘲讽的笑容,听了寂然的话,眼神陡然更冷,盯了他半晌才道:“以您的境界,肯定已经发现异常了吧?就不觉得奇怪吗。”
寂然扫一眼念无相,淡淡道:“什么?”
楼观山像是疯魔了,开始疯狂大笑:“当然是灵隐禅宗通往夜南天的门在逐步变弱啊。”
寂然没有被他的情绪所影响:“有鹤鸣在前,不奇怪。”
楼观山突然止了笑声,诡怪地看一眼念无相和谷粒:“话是这么说,难道,你们其他七个宗门就没发觉,鹤鸣山的灵矿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
念无相满含警告意味地看着楼观山:“八年前是青城山提议入夜南天围猎,现在倒是想起转移视线了。”
楼观山笑了:“不进去,怎么封住她的气海呢。”
谷粒听到这话瞳内骤然一缩。
不管是凡人也好,修仙者也罢,只要是在世间有一个既定的稳固圈子,都会因为欲望和利益的冲突而产生不可避免的摩擦。
修真界比凡人更甚。
所谓脱出天道桎梏,也是一部分人将“唯我”发挥到极致的拼搏之路。
八年过去了,谷粒从来没有想起过夜南天之内的惨烈场景,她不知道是自己在下意识遗忘这段回忆,还是有人刻意对她的记忆做了什么手脚。
她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仅仅为了封住气海。
想让她失去控制世间煞气的能力吗?
真是可笑。
须臾之间,谷粒脑海中蓦地闪过三师姐向前爬着,喊她“快跑”却被飞剑贯穿的画面;
还有五师兄,他在一开始围猎时便发现异常,本可以最快抽身离去,却因为劝阻众人,被各家仙门弟子绊住嘲讽,做了最先的牺牲者。
谷粒抱着头,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东西想要跃出于水面之上。
她攥紧了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楼观山的腹腔。
念无相看着她,良久,将视线转向了想要阻止的弥严尊主和廖长老身上,带着不可侵犯的庄严肃穆。
夜风呼啸在耳边,黑暗密林中,有人一直在跑,也不断有人在倒下。
谷粒知道,自己也在跑。
身后追来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兴奋,一边杀,口中还念念有词“不是这个,这东西不能用”。
所有的符篆,咒文,包括她那聊以□□的御剑之术都失去了效力。
在这个空间里,她就像是一只蚂蚁。
紧跟着,她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
身后那东西怪笑道:“你以为这是谁的界?”
第40章 竟然换回来了。
“你以为这是谁的界?”
一片浓重的黑雾之中, 只透出那东西一双蛇一般的眼瞳,是金色的。
谷粒被那双阴毒的眸子盯上之后,整个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不是她害怕了, 而是这个人身上的气天然如此。
她识海之中猛然一震, 被弹出了这段骤然响起的回忆之中。
谷粒先是闭目缓了半晌,再睁眼, 看向楼观山的气势都发生了转变:“夜南天是谁的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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