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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岂思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正好字字清楚明白地飘进帘帷后崔莳的耳中。
    奇怪的是,他说的是她爹的事,她却好像对此全无印象。
    就像,她的父亲,她的过去,在她心底里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而已。不能想,一想就只会头痛不已。
    傅岂思说完,又看向跪了一地的宫人,诧异地多一句嘴:“圣人,这些人……”
    贺兰桀轻描淡写地回:“朕今日在宫中遇见了行刺。”
    他拂了拂手,“已经没有你的事了,先退下吧。”
    傅岂思一走,贺兰桀的目光再度沉了下来,“说罢,那人是谁,与你们有何关系。”
    当时崔莳在侍寝途中摸出一柄匕首刺杀他,事后他伤重险些不治,距今不过短短两日,确实有一些问题容易被忽略。
    崔莳是作为秀女入宫的,秀女的遴选极为严格,她不可能将匕首揣在身上带进宫来。
    因此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宫中还有另外的人同她里应外合。刺杀若成功,刺客可趁乱而退,或者继续在宫里当贺兰尧的眼睛,刺杀若不成,她还可继续暗杀崔莳,解决隐患。
    这几年海昏侯的确有所长进,手已经伸到宫里来了。
    这些跪了一地的宫人自然不敢再有所隐瞒,忙将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招认了。
    这个刺客是她们浣衣局的人,来了也有快一年了,一直本本分分的不爱说话,干活儿也利索,哪知道是个刺客。但是她常来往御园走动,好像同一个叫“胡馒头”的内侍有些私交,当时还传出来,他们将来能成对食呢。所谓对食,就是堂而皇之的搞那些假凤虚凰的事。
    贺兰桀问:“现在他人在何处?”
    一名熟悉胡馒头的宫人回道:“回圣人的话,他好像是告病了,已经好几天不见来了。”
    贺兰桀眸光锐利,即刻下令:“将他捉回来!”
    ……
    人散后,崔莳在帘帷后长长地呼了口气,没有动静了,才从后边走出来,她来到贺兰桀的面前,咬住嘴唇,看了他半晌,他的目光也望着自己,双眸深如海水,崔莳忍不住了:“你说要给我看的东西,就是我爹……贪的那些脏银,还有密信?”
    贺兰桀问她:“想看么?”
    崔莳摇摇头,但随后,又点了下头,脸色更白了。
    贺兰桀来到她的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她抱入怀中,安抚她颤抖的身子,低声道:“这么难受?那不妨就当作那些都是我编造的谎言,继续恨我吧,倘若你能舒服一点。”
    崔莳却没有答应,她唤他:“贺兰桀。”
    贺兰桀叹息:“在。”
    “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皇后的替身了……”
    他出于什么理由对她这样好,好到令她迷惑,甚至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领受。当然倘若是这样,她也是绝对看不上的。
    贺兰桀摸了摸她的发梢,低沉磁性的嗓音缓慢地响在她的耳畔,便像和煦的一缕春风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地按着摩:“你相信我。我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你下流!
    崔莳不知道内庭除了是关押看守违反宫规的宫人的地方, 还另有一座库房。
    相比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内狱,库房的光线明亮点儿,不过整体好不到哪里去,仅只有东西两面开了几扇天窗而已, 但在空旷的府库中显得杯水车薪。
    “这就是我爹贪的军饷?”
    她停在面前足足半人高的大箱子面前, 箱子上了锁, 落了点儿灰,崔莳诧异地弯腰一吹, 顿时烟尘四卷,满鼻子都是飞灰, 她呛得泪眼汪汪直咳嗽。
    贺兰桀将她拦腰抱住拉起来, 低头擦掉她脸上的灰痕,“这只是其一,一共十二口这样的大箱子。”
    崔莳眼眸睁大:“那有多少啊。”
    贺兰桀道:“十万两。”
    “……”
    十万两什么概念?崔莳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朝廷养兵, 是为了边防,这些钱对于军人来说就是救命钱和血汗钱,如果没有边防, 哪有老百姓的安逸,大晔以前征讨六朝时战火四飞, 天下死了多少人,才换来如今的安定。这样的钱,爹爹居然昧得下,良心呢。
    贺兰桀掏出钥匙, 当她面打开了那口大箱子, 箱子一经打开, 立时映入眼帘的是压在白银上的累累信件, 这些信件全部都已拆封, 但看收信人和落款,崔莳认了出来,这是崔梦熊和土人首领的往来密信。
    奇怪的是,上面的字迹对她而言竟很陌生。
    她记忆里居然会没有自己父亲的笔迹。
    崔莳一张一张地看,确实,如果这信是出自于父亲之手,那他和土人同流合污贪墨军饷是坐实了的大罪,换做前朝,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可是为什么,她记忆里又没有除了父亲之外的其余人的下落呢?崔家还有什么人,去了哪儿?她一个人流落到东海,中间经历了什么,竟全是一片空白!
    熟悉的头痛袭来,崔莳捂住了自己脑壳,呼吸急促起来。
    贺兰桀从身后握住她纤细的皓腕,低声道:“想不起来便不必想了,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我信。”
    崔莳喃喃道。
    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更别说贺兰桀还曾说有一个人证,尚在渝州没有过来,年后就能入京了。但她觉得,她已经不必再看了。每看一次,都是把她心底那个烫上了“父亲”烙印的身影再用重锤敲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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