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眠?”
不仅她,萧子初也惊呆了。
崔莺眠抱着初月,转过身来,对她道:“初月,快叫外祖母。”
初月甜甜地喊“外祖母”,两团玉雪白皙的脸蛋上红扑扑地盖着荔色,可爱极了。
秦霜华愣住:“莺眠,这是你的女儿?”
“是的,叫贺妤,小名初月。”
崔莺眠不吝告诉母亲,这是她的女儿。
秦霜华不敢相信:“那,她的父亲是谁?”
崔莺眠沉默一瞬,道:“是贺兰桀。”
于是躺在地上的萧子初顿时心被一把火烧成灰烬,他的两眼凸出,一动不动地死盯着初月看。
他却很快悲哀地发觉,初月的面貌真的与贺兰桀生得相似。在她的小脸上,简直随处可见贺兰桀的影子。
秦霜华也是因为初月的小脸,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可是女儿又说与圣人闹翻,现在初月又过来了,秦霜华心里突然萌出一个奇异的念头:“那,圣人可知道?”
崔莺眠的眸光微黯,涩声道:“本来是知道的,现在——”
她僵硬地摇了下头。
秦霜华深呼吸,借此来平复激烈的心跳。但不瞒任何人说,她对初月一见就心生喜欢,忙不迭要抱外孙女,崔莺眠自然给她抱,小初月到了秦霜华怀中,还一个劲盯着崔莺眠看,秦霜华见她下巴圆鼓鼓的,忍不住逗她,食指掏她的下巴:“莺眠,要是你父亲知道你有了女儿,不知有多高兴!”
也许吧,可惜她再也没有父亲了,但愿父亲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到,有所告慰。
这一切均是拜萧子初所赐。
“敢问娘娘我们何时动身?”沈辞忽然问道。
崔莺眠沉默了许久,抱回了女儿,问她:“初月,你出来时,父皇可有对你说什么?”
初月用力地去回忆,可是,好像也没说什么,于是她摇了摇头。
崔莺眠的心狠狠一沉。
但初月却又道:“初月说要带娘亲回来,父皇说了一句不用。”
她软软的小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对那句话至今很是不解,但还是如实道:“父皇说,那不是我要的。”
见娘亲的脸色更是不高兴,好像也要哭了一样,初月更加不明白了,“娘亲,父皇要什么呀。”
初月不知道,娘亲知道吗?
她疑惑地想着。
崔莺眠知道他要什么。
贺兰桀不要她为了女儿而选择的妥协,他要她的真心。
倘若不是如此,他不愿勉强。
这是他将女儿送出宫门来到她身边的真正目的,将选择的权力,完完整整地交在了她手里。
“娘亲……”
崔莺眠泪脸满面地亲吻初月的脸蛋,“初月,我们回宫吧,好不好?”
初月当然用力点头:“好!”
崔莺眠破涕为笑:“沈将军,我们动身。”
在她转身之际,又看了一眼躺在角落心如死灰的萧子初,冷冷道:“将他带回玉京,我一定要知道,他为何要恩将仇报,是不是因为所谓的红衣教。”
……
自旧君山到玉京,不过短短不到一日的行程,当时星夜前来,崔莺眠只觉得很快很快。
而归去的路途,却显得道阻且长,很慢很慢。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回到贺兰桀的身边,她想亲口对他说那句话。
终于,马车停在宫门外,沈辞叩门,中门大开,此时已是黄昏,夕晖如血,照映在从这里可见的太极殿那巍峨恢弘的宝顶之上。
崔莺眠将女儿放了下来,抬头眺望那近在咫尺的宫殿。快了,再有几道门,便能见到他。
她从未有过如此澎湃的热血,激扬的心动,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迫不及待,又有几分情怯地,想着去见到自己的檀郎。
可是就在入宫门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着急寻过来的李全,看李全那行色匆匆,和他的脸色,崔莺眠的心蓦地沉了下去,右眼皮开始急剧跳动。直觉,仿佛是发生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
“李内侍,你怎么来了?”
李全是听到了崔莺眠叩宫门的消息,便什么也没说直接赶来宫门口。
本来还以为是幻听,没想到果然见到崔莺眠牵着初月,已经入门,李全登时抬起衣袖擦干了狂飙的泪水,嘎声道:“娘娘您居然回了!”
李全的称呼似乎也变了,不再是美人,而是“娘娘”。
崔莺眠心头不安更甚,嗓音发抖起来:“怎、怎么了吗?”
李全悲戚道:“娘娘得信了,所以特地赶回见圣人最后一面吗?去吧,圣人……圣人恐怕是……”
崔莺眠抬头,张皇地去看李全脸色。
怎么可能!
可这么大的事,谁又会冒着杀头之险来玩笑,李全脸上的悲恸更加不是假的。
轰然一声,仿佛有一道炸雷,震得崔莺眠耳鼓生痛。她突然什么也无法思考,将初月撇在原地,拔步便朝太极殿冲去。
怎么可能呢?
贺兰桀,他可是贺兰桀。
在狂风掠过耳畔,甚至夹杂着刀割般的疼痛感时,崔莺眠脑中晕晕乎乎的,开始意识到,自己居然从未将“死”这个字,和贺兰桀联系在一处过。
可明明,他几次都流了那么多血。
都是她亲眼所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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