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布庄……
她在心间默念一遍, 凝神静思。春芜得意地?邀功:“女郎不问问奴是怎么?得到?的??”
原来她今日?借口去通商里挑首饰, 不慎撞着了一个挑扁担叫卖胡饼的?小贩,非要缠着她买, 她本欲发?火,却瞧清那小贩正是她的?旧相?识其?疾, 忙接下了他塞过来的?几?个胡饼。回来后,就在饼中发?现了这张字条。
谢窈莞尔, 就着烛火将纸条烧了:“来的?是其?疾啊, 难怪你这么?高?兴。”
春芜和其?疾都是谢氏的?家生子, 自幼青梅竹马,互生情愫,直至后来其?疾被谢窈兄长谢临看中、脱奴籍入了北府军才来往得少了。
春芜面上飞红,起身去开窗好让那股淡淡的?灰烬气息散去:“那都是没影的?事了,人家说?不定婚都定了,女郎还提他做什么??!”
兄长的?来信令谢窈宽怀不少,连白日?里杏台辩经得遇故人的?惆怅也暂时忘却。她随手挑过一本诗集册子来看,实则心思全无, 想的?皆是要如何去到?城西大市与人碰面。
去求他么??
她脸颜微烫,白皙透粉的?指腹轻轻揉搓着书页。
自那晚她说?不想要孩子后,这十几?日?他都没碰过她,今晚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而她实也没想到?今日?陆衡之竟会在,不声不响地?,即做了北朝的?官。这让她既愤懑又失望,倏尔想道,她亦是衣食资仰于北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呢。
灯下美人颦眉支颐的?模样实在静美,眉是远山横,眼是水波聚,只山与水都笼着层薄雾轻烟,眉目含愁。春芜下巴枕在案上,望着她吃吃笑:“女郎在想什么?呢?难道是……被赐了婚舍不得走了?”
她回过神:“我今天,在杏台瞧见了……”
语声轻轻一噎,时至如今,竟不知要如何称呼了,摇摇头叹道:“……他竟来北朝做了官。”
叛国之人,却做着掌管宗庙礼仪的?太常丞,岂不讽刺。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弃城投降?她也可早早地?了断自己,何至于今。
是他啊!
春芜大失所望,一时竟觉得女郎还不如想着那胡人呢!撇撇嘴:“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当?日?为了自己活命都能把您献给胡人,如今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太尉和夫人都一心为国,也不晓得怎么?生出这种贪生怕死的?儿子!”
闻及曾经的?公?婆,谢窈鼻尖一酸,眼眶凝起淡淡的?热意,黄昏侵窗,梅枝清瘦的?剪影也在眼前模糊了。
夜里,斛律骁处理完政务回到?后院,随意地?问了管事的?秦伯一句:“今日?家中可有什么?事吗?”
“别的?事也没有,只是春芜姑娘早间去城西大市逛了一遭,买了些首饰和胡饼。”
他点?点?头,抬脚进?了关雎院。谢窈方?沐浴过,换了身轻薄如烟的?浅绯色衣裙,正在窗间由春芜同?几?个婢子擦头发?。
青铜连枝灯上燃着小儿手臂粗的?红烛,照得屋子明亮又暖和,扰乱了被明月投来窗间的?苍劲梅影。
见他来,众人忙都起身行礼,唯独谢窈睇了他一眼又转向窗间去了。他挥退几?人,亲拿了帕子替她擦拭,笑问:“还在生郎君的?气?”
郎君?
这人是真的?不要脸!
春芜默默啐了一口。谢窈亦是脸热,向窗不语。却听他又道:“我吃过药了,今晚就让我留下来好么??”
她果然被勾起好奇,回过头,清眸如水:“什么?药?”
“砒.霜。”他微笑说?,又亲昵地?刮了刮她烛光投下阴翳的?鼻梁,“窈窈信么??”
谢窈忘了躲,怔怔地?:“为什么?……吃砒.霜?”
以砒.霜入药可以杀精,他本想说?得直白,又怕惹恼了她,笑道:“窈窈不是还不想给我生孩子么??我怎可能一辈子不碰你,只能如此。”
是东海徐氏的?医师配的?药,他已用了一段时间,也的?确清心寡欲了不少。不过今日?婚事得定,他心里畅快,不想再忍下去了。
谢窈有些怔愕,砒.霜是剧毒之物,虽可入药,对身体的?伤害也不算小,历来避子汤药都是为女子而备,而因了自己一句不想要孩子的?话,他竟是自己配来吃……
“以后别再吃了……”
反正,她也很快就要走了。
话一出口才觉这话像是盼着给他生孩子似的?,忙道:“不弄在……里面……不就可以了吗?若是大王有个三长两短,太夫人怪罪下来遭罪的?还不是妾?”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到?后句才顺畅了,脸上却已红透,若胭脂扫过,怕给他瞧出又侧过脸低鬟摘着耳上明珰,只留一段透着烛光柔润光泽的?秀颈给他。
“你倒懂得多。”
斛律骁凉凉睨她一眼。心中却如饮了蜜般甘甜。她是在心疼他啊。随即却想到?,她在这上头所有的?经验与知识都来源于那个讨厌的?、阴魂不散的?男人,脸色一黑,一把将人抱起便扔去了榻上。
牡丹一夜经微雨,抱她去清洗后他犹有些意犹未尽,温热的?手掌在她光滑如玉的?背上轻抚着。往日?早该倦怠昏睡过去的?人儿却在他颈窝里微微动?着螓首,微微汗湿的?柔指在他胸膛上轻划,柔柔唤他:“殿下……”
“嗯?”斛律骁按住她手。
“殿下明日?可否陪妾去一趟城西?妾想再去裁几?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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