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节谢氏逃走?、魏王带人追去驿站之事,虽不至于朝野尽知,到底泄了些风声?出?去,只?不过碍于他之淫威不敢公开谈论罢了,这知情的,都在暗地里嘲笑他银样镴枪头,连个妇人都降不住。
太学祭酒王绍颤巍巍表示反对:“可他那座公府铁桶一般,我们的人,如何进得去?”
“他不是马上要举行婚礼了么?”那掾属道,“一来操办婚仪本就需要买卖大量奴婢,二来听闻是在斛律氏老宅中办,想?来,没那么难安人。”
一众掾属又笑得不怀好意,洛阳城谁不知魏王有个出?了名的淫妇母亲,以面首治家,御下不严是出?了名的。
众人商议良久,最终由高晟宣一锤定音,预备找寻厨子混进斛律氏的老宅之中,于婚礼之日,在新郎新娘所共食的同牢礼中,暗中下毒。
所谓同牢礼是指新婚仪式上新婚夫妇同食一鼎所盛之肉,以喻新婚生活之始。婚礼上变数太大,唯有同牢礼是必备之礼仪。斛律骁必定会享用。
一众党羽皆对这计划交口称赞,认为可行,唯独太学祭酒王绍心中忐忑,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魏王知晓了呢?
魏王执掌禁军,单这一条就将?济南王压制得死死的,若没死成拷问了出?来,死的又是他们这些倒霉蛋。
就如这回,他千秋节灯市遇刺一事与高尚书毫无关联,却强行扣在了高尚书头上。仅仅只?是因为他依附济南王,又在前回廷议陆衡之官职时?得罪了他。一朝东窗事发,济南王可不会顾及他们的死活。
王绍捋须不言,高尚书殷鉴在前,他得为自己找条活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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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丘里,太原公主府。
暖阁内温暖如春,淡金云幄飘洒如云雾,高孟蕤斜倚在美人榻上,玉肘支额,听完了才从太极殿里归来的陆衡之的禀报。
“这么说?,魏王果真一点?儿?也没怀疑到我们头上?”她微微沉吟,内心却有些不安。
千秋节之夜的刺杀乃是她之手笔,虽未能成功,但全身而退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如陆衡之所料,魏王并未怀疑到她,而是将?其归咎于济南王一系。
陆衡之点?点?头:“魏王将?礼部尚书高韬下了狱,又擢了自己的人升洛阳令。是渤海封氏的子弟。”
高孟蕤冷笑:“右第五品,这个起官可不低,他倒是大方。”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眼?下那几个刺客和?被诬告的礼部尚书高韬都关在廷尉里,夜长?梦多,她只?恐死士供出?自己来。
陆衡之道:“济南王折了臂膀,必定心中恼火。适逢魏王娶亲,定会有所动作,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而已。”
公主嫣然一笑:“陆郎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得陆郎,有如神助。”
“公主过奖。”
公主又瞄一眼?他神情,本想?酸溜溜地问几句他对千秋节谢氏出?逃之看法,到底忍住,只?意味深长?地道:“太常丞这样的官职,做我的驸马,却还不够格。”
这就是要向皇帝替他要官的意思了,陆衡之敛袖下拜:“臣,谢过公主举荐之恩。”
“起来吧。”高孟蕤玉手掩唇,打了个呵欠,“你我将?成夫妇,日后内室之中不必拜我。天色已不早,陆郎还是早些回去。”
离开大长?公主府,陆衡之并未急着?回府,而是去了达货里一处一进制的青砖黛瓦的小?院。
“郎君找谁?”门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梳着?丫髻,七八岁年?纪。
“请问,顾娘子在么?”
小?女孩摇头:“我阿娘在外头给人做厨娘呢,一旬才能回来一次。”
陆衡之垂眸,见她腕子上彩线穿珠,系了条江南稚女时?兴的珠腕绳,温柔一笑,摸了摸小?女孩的丫髻:“那等你母亲回来,请转告她,就说?陆衍之子来过,请她到昭觉寺一叙。”
这一声?刚落,忽闻里头传来瓷器坠地的清脆,小?女孩面色尴尬,也不解释,把他一推便要合上门。这时?,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声?却自门缝里飘出?:“陆郎君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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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一到,洛阳城里很是下了几场大雪,天气愈发的寒冷。
魏王纳妃的日子定在腊月十二,地点?则定在寿丘里斛律氏的老宅,为了这一日,斛律家上上下下自千秋节过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慕容夫人拗不过儿?子,又因令牌之事无颜,无奈点?头,将?婚礼一应事务皆交给了次子斛律羡处理。
“辛苦阿弟了,这段时?间多亏了阿弟为我婚事忙前忙后。”
这日斛律骁下朝归来,特意回了趟老宅,向弟弟致谢。
斛律羡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阿弟未能在朝堂之上为阿干分忧,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尽力,实在惭愧。”
二人虽是同母所生,然性格迥异,斛律羡天生不喜权力争夺,年?逾弱冠也未出?仕,只?潜心书学,二人的关系也就谈不上很好,始终不咸不淡。
寒暄几句后,斛律羡抽出?一张名单递与他:“这是家中新买的十数个厨娘的户籍,请阿干过目。”
斛律骁位高权重,又是初婚,届时?贵客云集,太后与陛下亦会到访,是而饮食之安全非常重要。斛律羡已再?三查了这批新进府厨娘的底细,仍是有些不放心,想?请兄长?再?派人去查查。
斛律骁接过户籍,一目十行地掠过,斛律羡补充道:“对了,这批人里有一位姓顾的妇人,阿弟仔细查过,她是南朝人士,十余年?前朝廷南下征讨青州入朝,后来就在洛阳改嫁定居,育有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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