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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蝉。
    江归晚倏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松了力道,因容桑的话唤起几分意识,但只是很短的一小会儿,好像下一秒他还是会被拉回那怎么也跳不出的深渊里。
    他一把推开容桑,怕自己再伤害她便反手卸下了自己的手臂,手臂因脱臼而发出清脆的一声,可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只专心致志地跟自己作斗争:“你快走,快离开这里,我体内的魔骨已经因为那一箭失控了,你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快走!”
    来之前容桑留了一丝灵识在下面,悄悄地溜到了邱远的身边。她时刻注意着邱远的动静,一阵细微的拉弓声音传到容桑灵台,她呼吸一滞,借着去拉江归晚的动作十分自然地换了个方向。
    “我不。”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听他的:“我将那截指骨给你时便说了,我绝不会让你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我从前抛下你那么多次,一次次地推远你,午夜梦回时,我却总是能梦到你冲我笑。那时我以为一切不可挽回,每次想起你时总会忍不住觉得难过。”
    “但是江归晚,你回来了,五年后我真正看见你的时候,那怕知道你会杀了我,我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后,我更加觉得,你回来可真好啊,人世间那么多欢乐美好,我都想带你去看看。我会跟你下山,然后我们找个种满桑树的地方住下来,我第一次嫁人的模样你还没见过呢,怎么能死在这里?”
    容桑说完,天上像是飘起了雪,雪花落在她眼角后融化,像一滴泪。
    来之前那种不好的预感像是要成真,江归晚与魔骨斗争间隙喘了口气,满头大汗想问问她说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了。
    压抑体内的冲动早已让他精疲力竭,制止自己再掐上容桑的脖子更是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精力。
    他成了一具躯壳,灵魂飘在容桑眼前,想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却无能为力。
    阵外弓箭拉开的声音更加明显,容桑笑了一下,拉过江归晚已经脱臼了的手臂,两手轻轻握住:“我不会走的,你恨我、怨我、要一辈子都不放过我都好,但我绝不会离开这里。”
    江归晚摇了摇头,只一瞬间,便再次被魔骨推着失去意识,他仍在挣扎,颈间青筋暴起,用尽剩余力气想跟容桑说些什么的时候,容桑却倏地抬手抱住了他。
    “你要记得来找我。”她抬头细细叮嘱,笑起来的时候还与五年前一模一样,眉梢开出一朵雪花,漂亮极了。
    找什么……
    江归晚像是失了神,他双唇微启,想拉开容桑问个清楚,却发现自己的双臂早已被自己卸下,使不上力气了。
    容桑没注意到他的挣扎,她贪恋地汲取江归晚身上的温暖,耳边响起一阵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她抬手接住了一手的雪花。
    这是九宫日灵山出现以来,唯一一次下雪。
    她松开手,像是生怕江归晚忘记似的,又重复了一遍:“要记得。”
    话音刚落,一只灵气凝成的箭刺穿了容桑胸腔,随即灵气四散化作一张网,将她困住,将一切定格在她最后的那一个微笑上。
    鲜红的血从她身上流出,往下滴落,混入了雪中。
    “师尊!!”一声沙哑的呼唤将风暴都吼得一震,收敛了几分,江归晚红着眼尾,因过度震惊而喉间一甜,吐出来两口鲜血,身上骨骼咔咔作响,似是接受不了这个场景。
    天地万物在此时化成了虚无缥缈的一场梦,江归晚全身都在颤抖,呆呆看着面前被莫名力量织成起来的容桑,良久,终于放弃挣扎,任由魔骨控制他的身体。
    卸下的手臂飞速还原,江归晚冲上前抱住了容桑的尸体,恢复了力气。
    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将人搂在怀里,持续不断地喊着:“师尊?桑桑,桑桑……”
    也不知他喊了多久,怀中人没有半分反应。
    一代仙尊陨落,给天地带来了一场持续不断绵延千里的雪。
    雪愈下愈大,容桑在他怀中逐渐软了,慢慢化作星星点点,混进了雪里,形成了一股股巨大的灵气。
    雪覆盖的地方一切都恢复了原状,阵法外的邱远昏睡了过去,全身修为跟着融进了雪里。两位仙尊庞大的灵气萦绕整个仙山,看见此幅场景的人五部心情沉重,像是为那位离世的仙尊感到悲伤。
    终年不落的太阳被逼得短暂消失一阵,九宫日掌门常经纶立于山顶,展望灵山众人,展望世间苍生,最终拿出怀中玉佩,丢向了某个地方。
    喷薄而出的灵气留下一部分将风暴压制住,又进入江归晚体内,大量的灵气重塑了江归晚的灵骨,将那副刚占领江归晚身体不久的魔骨逼了出去。
    剩下的灵气包裹住江归晚,将他托在云上,在九宫日所有修士都看不见的地方,将人送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从漫天大雪变为了四处飞扬的桃花花瓣,江归晚因灵骨重塑痛的全身都动弹不得,只能艰难侧眼辨认师尊将他送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是桃夭斋。
    江归晚闭上眼睛,想起结簪桃会就在此地举办,那时他刚拜入师尊门下没有多久便被送来,邱陵在此地拦他,一心扒开他腐烂破碎的过往。
    是师尊帮了他。
    漫山遍野的灼灼芳华仍在,却再没有那个扔石子帮他解围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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