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老板点点头,说了两句关心的话便回自己店里去了。
利俐见此,准备和祁棋商量要不要和旁边另外的商家道声不好意思,毕竟被泼红漆很容易让人觉得这片区域不安全,极有可能影响这地方未来一段时间的客流量。就在这时,她听到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好,请问这里是’寻意时光‘吗?”沙哑、粗糙的嗓音。
利俐脊椎尾处升起一片森森寒意,天灵盖仿佛被雷击中,击碎她的躯壳。她眼前浮现出青青紫紫、灰白灰白的画面,让她作呕,让她胆颤。
“是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祁棋闻言转过身去。
“我叫汪倜,我前两天看到你们招聘会计的广告,想过来投个简历试试。”
“简历发邮箱就好了,不需要亲自过来。”
“已经发邮箱了,但我怕我的邮件被放在垃圾箱,所以还是过来一趟,多个保险。这是我的简历,希望能得您的垂青。”
“好的,有消息会通知你。”
“谢谢,打扰了。”
利俐猛地拉开玻璃门,拔腿就往楼上跑,两步并一步冲进办公室,迷茫地扫了一圈周围,然后找了最边边的角落,扶着墙慢慢滑到地面。她手脚发软,站是站不住的,连找张椅子挺直腰背坐下都没力气,只能抱着自己,不停地做深呼吸。
没过两秒,祁棋进来了,随手锁上门。
“怎么了吗?”他在利俐面前蹲下,一脸担忧地问道。
利俐看到他手上那份白色的打印件,瞬间红了眼睛,一把夺了过来往门口的方向扔去。“我不要见到他,这辈子我都不要见到他!”她一开口,便是歇斯底里。
祁棋赶紧抱住她,安抚地轻拍她的背。“好,不见不见。我们把他简历撕了。”
“可他还在S市啊!不是说他南下打工了吗?”利俐慌忙抓住祁棋的衣服,试图在漫天的恐惧中找到一点支撑。
“他——他是弘弘的父亲?”祁棋试探性地问道。
“我不能让他找到弘弘,找到我们全家!”利俐吼道,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流不出泪来,“他知道了肯定会带上一镇子的人来抢抚养权的!当年他爸妈就是这样在我们家门口撒泼打滚闹着要上吊,甚至动手抢只有半岁大的弘弘。他们不顾弘弘哇哇大哭,像饿虎扑食一样抢襁褓,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在弘弘脸上抓出了好几道红痕。场面很混乱,弘弘差点就被摔到地上。要不是我爸反应快一屁股垫在下面,弘弘肯定没了!我爸也因为这件事伤到了腰骨,再也不能长时间劳动。好长一段时间连抱孩子都抱不了。”
“S市很大,有一千多万人口,哪有这么容易碰上。”祁棋轻声哄道。
“可他刚刚就出现在我身边了啊?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打探到消息,故意来踩点的?”利俐一想到这个可能,立刻有了窒息的感觉,半天都缓不过气来,一直不停地打嗝。
祁棋给她倒了杯水,一边拍着她胸口给她顺气。“我看不像,不要想得太悲观。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说不定已经放下了。”
“实在不行我就让我爸妈带上弘弘离开S市去别的城市安家。”
“你先缓缓,冷静一下再想方法应对。既然在S市这么大的地方都能遇上,那无法保证去其他城市就一定能远离汪倜,除非你帮他绑起来,或者出国。”祁棋低下头抓了一把头发,压低声音说,“后者更具操作性。你想出国定居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我可以在国外找工作,你嫁给我,然后通过配偶签证跟我过去,过段时间再把你爸妈还有弘弘接来。当然,我还得看看每个国家的签证政策再仔细分析。”
这是利俐第一次听到祁棋这么明确地提出结婚的事。虽然他时不时就会说起他对婚后的计划,但几乎没说过什么时候实现。利俐也觉得这事不急,顺其自然,到了一定时候,感觉对了,充分信任他了,再说结婚也不迟,或者保持目前的同居状态也很好。
而“一定时候”就在他说完出国的那一段话后,猝不及防地出现了,犹如竹笋在一场强悍的春雨中破土而出,势不可挡地长成坚韧、高挺的竹子。利俐越过他的肩膀,正好看到玻璃柜里的Kiki和Lily紧紧地挨在一起,就像祁棋现在抱着她那样。
“你甘心放下这里的一切吗?”她喃喃道。
“那你甘心吗?你甘心我就甘心。”祁棋摸摸她的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里却是满满的决心。
“可我不能那么自私,你在这里有家人,有朋友,我做不到要你放下所有带我离开。”利俐的泪“哗”地一声,泄了下来。
“你现在所有想法都是不理智的。我只想让你知道,你不是没有退路。即使到了最糟的那一步,都还有解决办法。”祁棋顿了顿,保持抱她的姿势笨拙地从自己裤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温柔地给利俐擦脸。“而且,我刚刚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包括说——你嫁给我。”
“正因为这样,我不希望你为我做那么大牺牲。”利俐一抽一抽地说,“而且我们走了,’寻意时光‘怎么办啊?这也是我们的孩子啊。”
“你想哭就哭,哭完了睡一觉,清清爽爽地起来思考下一步怎么办。我在这儿,再大的难关我都会陪你过。”
从白天到黑夜,祁棋陪着她蜷缩在角落里,哄她吃饭哄她喝水。她心知自己要冷静,爸妈和弘弘能依靠的只有她,她不能冲动。她强迫自己定下来,为此还尝试了冥想。祁棋在手机调出舒缓的轻音乐,小小声地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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