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惊鸿夫人带入宫的人,理应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为什么要害她?”霄后冷冷问道,“巴不得她死了,你便解脱了吗?”
荆钗妇人被这句话刺激到,猛的提高音量:“我把夫人当成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害她?”
“……”
“可是,夫人现在这样子,还算活着吗?”荆钗妇人眼角生了皱纹,眼中弥漫水雾,神色又是哀伤,又是愤怒,“疯疯癫癫,痛不欲生,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十几年了!十几年了!”
“夫人她没有修为,她只是个凡人,一个凡人不过百年寿命而已,还有几个十几年可活?便是夫人哪天醒了,年华已老,痛苦依在,只会更痛苦罢了……”
“……与其继续痛苦,不如、不如永远解脱!”
霄后挑眉,呵斥:“你没资格替她决定!”
“夫人她这么痛苦!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
“重明国没有亏欠她,这是当初她自己的决定。就算是去死,也该她自己决定。”霄后拂袖,背对荆钗妇人,“给我拉下去,你是她的人,我不杀你,你自己想清楚。”
“霄后娘娘,求求您,让夫人解脱吧……”荆钗妇人不断磕头,试图挽回霄后的决定,被人拉下去时,还在继续哀求。
哀求声渐渐远去,哀嚎声渐渐小去,霄后垂下眼帘,揉了揉眉心,神色间透出些许无奈。
没多久,霄后又打起了精神,侧首对钟应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宫女们会好好照料惊鸿夫人的,应儿,我们离开这里吧。”
“好。”钟应点了点头。
霄后走在前面,钟应走在后面,身边没了吵吵闹闹的君九思,一下子空寂了许多。
霄后弯了弯唇角,跟钟应说:“今晚的事,你别跟意儿说。”至于小八,小八并没有看到后面的事,霄后了解自己的儿子,能轻易搞定小八的。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钟应脚步微顿,站定,额间的碎发被夜风拂动,“惊鸿夫人不是君不意的亲生母亲吗?”
霄后回首,微怔:“原来你知道……”
钟应回答:“我不仅知道她是君不意的亲生母亲,我还知道,君不意身上有同样的纹印。”
霄后瞳孔中的讶异如涟漪一般扩散,她很清楚意儿有多不愿意提“惊鸿夫人”“纹印”这两件事,却不想眼前这少年居然全部知道。
这让她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一件事,意儿真是在乎极了这少年。
在乎到了愿意将自己伤口,袒露在他人目光下的地步。
“伯母,我想问您一些问题。”钟应这么说。
霄后在心里叹了口气,沉思片刻,方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并且可以说的告诉你。但是那些事,可能会对意儿不利,你能守口如瓶,永远不会告诉他人,并且永远不会借此伤害意儿吗?”
这些事……会伤害到君不意?
钟应心头情绪翻滚,如起伏的海潮,跌跌宕宕。
前世,他为了抓住死对头的弱点,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结果什么都找不到。却不想这一世很早的时候,他便握住了莲中君的死穴。
这份认知,让钟应胸口既满足又酸涩,还有点儿愤怒。
该不该问?钟应不由想。
随后,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他想知道,他想了解君不意的过去,想要揭开莲中君那张清冷面具,看清楚其中到底是何种风景。
“好,我永远不会说,永远不会利用这件事伤害他。”钟应长眉一挑,骄傲自骨子中透出,风骨摄人,“我以天道……”起誓。
霄后打断了钟应的话:“用意儿起誓。”
“什么?”
在钟应面前,一直是一位慈母的霄后,此时为了护崽,终于露出几分獠牙来:“若是你以此伤害意儿,从此你们恩断义绝,各不相干!”
钟应:“……”
他心里头有点儿古怪,觉得霄后这句话太奇怪了。什么恩断义绝,从此陌路,说的好像他和君不意是道侣似得。
可是仔细想象,又觉得似乎没错,又没规定这几个字只能形容道侣。
随后,钟应觉得霄后说的也贼毒了!
他堂堂魔君,怎么会出尔反尔?
钟应眉头拧在了一起,憋了半天后,回了一个字:“好。”
“那你问吧。”霄后眉眼舒展,唇角上扬,露出宛如春风般的笑意。钟应的迟疑,已经足够霄后看出,钟应对意儿的在乎了。
钟应咬了咬下唇,“我刚刚认识他时,他时不时高烧,昏迷,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些纹印?”
霄后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钟应在心中想,随后又问:“那么,君不意只是高烧昏迷,还是跟惊鸿夫人一般痛苦?”
霄后苦笑:“意儿他……只会比惊鸿夫人更痛苦,只是他太能忍了,所以什么都不说罢了。”
高烧、虚弱、昏迷……这些不过是痛苦到极致后,身体崩溃起的本能反应罢了。
“你大概不清楚,四年前意儿离开重明国,前往玉馨书院时,用密法将惊鸿夫人身上的大半痛苦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惊鸿夫人十天半个月才会发作一次,有时候几个月才会发作一次。”
“……”
霄后的声音传入耳中,钟应心中翻起滔天大浪,一时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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