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道君应该算你恩师吧,据说教过你,对你有恩,你承诺过日后会尽可能的帮她,所以她一有事,你就从自己的世界到了九州,对了,那个时候的九州还不叫九州,叫神州……”
随着钟应的声音,神君眉头越蹙越紧,眸底情绪如波涛暗涌、起伏不定。
最后,眉头舒展,眸子归于寂静。
“我想起来了……”神君呢喃。
他本便记得一些,不然不会对故乡的茅草屋念念不忘,甚至为此屠杀太一宗上万弟子。只不过那份记忆便如雾里看花,始终看不真切。
而钟应的话,便如一阵冷风,吹散了那片迷雾,神君终于窥见了真实。
除了最初的惊震错愕外,最后便只剩下“不出所料”“是自己会做的事”之类的零碎想法了。
“多谢。”神君说道,“我告诉你前世之事,你告诉我过往记忆,我们算扯平了。”
这次谈话可谓是“跌宕起伏”,钟应历经几次情绪剧烈波动,又明白神君带苏有福走,是为了修复功德金莲后,虽然语气依旧冷硬,却没了最初的愤怒与杀意。
此时,他抬了抬下巴,眉梢一挑:“神君,你后不后悔?”
“后悔?”神君重复这两个字,摇了摇头,“你是指后悔帮助长明道君,还是指后悔屠杀太一宗弟子,毁世证道?”
“你可以都回答,我不介意继续听你唠叨。”
神君沉吟片刻,回答:“若是没有长明道君,我说不定无法合道,或者修道之路更加崎岖,是她成就了当初的我,这是恩,也是我的承诺,我自会偿还,即便知道会落到今天的下场,我也依旧会离开故乡,来到此世。”
信守承诺,知恩图报……
钟应从神君的话中,居然听出了几分“温情”。
随后,他又听神君道:“至于太一宗……太一宗的覆灭是必然,同样,我便是知道这一切,也依旧会这样做。”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中,却是太一宗龙首山脉上的数万尸骨。
尸骸堆叠成山,全部都是神君的徒子徒孙。
何其冷酷,何其冷漠?
“我当年以为天道桎梏了我,致使我无法飞升,所以走了极端。谁知是因为我身体魂魄与此世相连,才无法离开……”神君目光落在夜幕苍穹上,“可是,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无法以“正常”的方式离开九州,唯有毁世证道一条路。所以……”
神君吐字清晰,一字一句,仿佛蕴涵万钧之重:“屠杀太一宗弟子,毁世证道,我皆不后悔!”
钟应冷冷吐出两个字:“疯子!”
神君不由笑了起来:“修道者在世俗凡人看来,不都是些以“心”证道的疯子吗?”
“长明道君果决霸道,开启上古之战,导致九州道统断绝,自己亦只剩下一抹意识在无尽深渊苟延残喘。”
“莲中君以山河卷毁世,中断我的证道之路,又逆转时空……”
“甚至包括你自己……”
“他们的所作所为,何尝不疯狂,何尝不偏执冷酷?”神君总结,“不够疯狂果决者,皆是庸人!”
钟应反驳:“别把莲中君和你相提并论,他与你不同!”
神君并未跟钟应争辩,只弯了弯唇角,转移话题:“莲中君的山河卷与春秋笔皆传自狼崽崽,狼崽崽得到这两件仙器纯属机缘,我曾经亲手探查过这两件仙器,山河卷最多化为一处秘境,春秋笔最多封锁逆转一方空间。根本不可能化为真正大世界,也不可能逆转混沌时空。我当年隐约猜到,这两件仙器会有这般威能,应该跟莲中君有关,却并不知具体如何……现在我倒明白原因了。”
“什么?”
“莲中君诞生于上古秘术之下,惊鸿夫人怀上他时,狼崽崽不知怎么得到了上古之战中消失的创世莲子,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莲子威能莫测,便以莲子为秘术根基,误打误撞使莲子与初初诞生的孩子融为一体。”
神君叹了口气,羡慕道:“他得到了创世莲子的力量,真是奇迹……”
“创世之莲,可创世。”
“创世者,神明也。”神君低声念着长明道君曾经说过的几句话,意味深长,“若是他前世没有选择那条路,说不定终有一日,会达到世间修道者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钟应桃花眼潋滟,一脸骄傲:“若有那一日,那也是他应得的!”
神君摇了摇头。
可惜,他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前世的莲中君便那般轻易的舍弃了。
钟应大步离开,神君拂袖而去。
随着他们的步伐,幻境如冰雪消融。
钟应抬头,正午的光线明亮炽热,面前依旧是阴森森的魔木林以及赤水溪。
他与神君谈了很久的话,甚至去了一趟镜中世界,可是离开幻境后,钟应却发现外间不过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罢了。
一道人影冲入视线中,钟应定睛一看,是苏有福。
苏有福小跑到他面前:“钟师弟,你们说了什么?”
钟应恍惚一瞬,回过神后,便开始瞎扯:“我这不是怕他不安好心吗?所以审问了他一会儿。”
见苏有福神色紧张,杏眸含着几分担忧,钟应不由笑了起来:“现在安心了,他没什么问题,阿姐你陪他走吧,别去太久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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