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停留在他眉心,堪堪划破皮肤,从伤口溢出的血液被长枪贪婪的吸收。
环绕在谭仲祁周身的天魔雾气,遇到陆离枪后,便瑟瑟的向一边退避。
谭仲祁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模糊散去,他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钟应随意坐在高几阶的台阶上,骨节分明而有力手指握着通体晶红的陆离枪枪身,背对着光线,斜睨着天魔。
姿态散漫,神态悠然而倨傲,如深渊如瀚海般的力量却透过枪身,积聚在枪尖。
即便谭仲祁没有恢复神智,在这般力量下,天魔的本能也会驱使他趋利避害,暂时示弱。
“不反抗?”钟应挑眉,因为逆光的原因,桃花眼格外的黑沉深邃。
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的陆离枪,枪尖离开了谭仲祁的眉心,随意的贴着他的脸颊,仿佛随时要将人捅个对穿,笑道:“说,谭霈想做什么?”
“……”
钟应撇了撇嘴:“横冲直撞闯书院,你们没什么目的,我可不信,老实交代吧。”
在钟应认识中,天魔无理智,受谭霈控制,听从谭霈命令,天魔所做的一切,自然是谭霈、或者说离芳水镜吩咐的,谭霈身为天魔的主人,可以轻易透过天魔,看到这一幕。
钟应便道:“谭霈,你不想我毁了这个天魔,毁了你老祖宗这具壳子,你最好说清楚。”
钟应已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了,如今的魔君自然有那个能力,没看到身为深渊之主的阿离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吗?
天魔以往猩红冷酷的眸子中,掠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波动。
那绝对不是天魔拥有的目光!
钟应心中闪过些许古怪,正疑惑时,便听谭仲祁道:“霈儿……死了。”
“死了?”
谭仲祁阖上眸子,声音含着些许沉痛:“我动的手……”
钟应眼角一跳,意识到了什么。
君不意缓步踏下台阶,目光落在谭仲祁身上,衣摆拖过阶梯,如流动的云:“你恢复记忆了?”
谭仲祁叹了口气:“对,霈儿千辛万苦寻来丹药,为我恢复神智。”
“怪不得怪怪的。”钟应啧了一声,收回陆离枪,往肩膀上一扛,完全不担心天魔跑掉,“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谭仲祁道:“我来赎罪。”
钟应微楞:“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们会信?”
谭仲祁望着钟应,望着君不意,透过两人望向了星辰台,看着云雾笼罩下的青岚叠翠、重重宫阁,目光由沧凉转向平和。
“我不是霈儿。”他道:“自我恢复记忆神智后,我便不是天魔,而是谭家曾经的家主,谭家的根系如今还在尚合郡,我不可能不管不顾。”
在那般目光下,钟应心中信了几分,收起了声音间的尖锐:“……这就是你横冲直撞,闯进书院的原因?”
谭仲祁摇头:“我若是光明正大的求见,怕是见不到能说得上话、做得了主的人了。”
钟应:“……”
这不是废话吗?
离芳水镜的天魔跑上门来求见,当然是第一时间镇压或者拍死啊!
就算魔界九州止战,九州也容不下“只知杀戮,毫无理智”的天魔。
“有一件事,你们想必很感兴趣。”谭仲祁话音一转。
君不意走至钟应身侧时,停下:“你说。”
“你们在找神君对不对?神君已经离开了离芳水镜,便是离芳水镜也不知他的去向。”谭仲祁道:“但是,我跟在霈儿身边时,曾听朝阳一脉洛岭无意间说过一句话,他说,神君要回最初之地。”
最初之地……是哪里?
九州最了解神君的,莫过于同样重生而来的钟应了。
钟应摸着下巴沉思。
于雪回神君来说,“最初之地”自然是他的故乡。但是,毁世证道成功之前,神君都无法回去,也就是说,最初之地一定是在九州之内。
那么,九州有何处值得神君留恋?
有,太一宗!
神君耗费无数心血建立的太一宗,也是神君亲手毁了太一宗。
而神君在屠尽太一宗弟子后,便开始走毁世证道之路了。
若说九州有什么地方算的上“最初之地”的话,钟应只想得到那里。
想到这里,钟应侧眸,君不意正巧望来,四目相对。
钟应歪头询问:“你想到了哪里?”
君不意微微垂下眼帘,清冷的凤眸盛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应该和你想到了一处。”
钟应心情畅快,不由笑了起来:“咋们心有灵犀啊。”
钟应扛起陆离枪便要走,想到什么,回首瞧去,开始思索怎么安排谭仲祁。谭仲祁如今身份又麻烦又尴尬,不管安排到哪里,似乎都不合适。
不等钟应开口,谭仲祁便提前一步道:“妤儿跟我说过书院禁闭室不错,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便住在那里好了。”
封禁一切力量,困于黑暗封闭的空间,无处可逃……唯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放心。
钟应抿唇:“你倒是会挑。”
君不意微微眯眸:“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钟应扭头,冲着远处喊:“那边那个谁,夫子啊,麻烦你带他去试试我们书院的小黑屋,他要长住。”
一位夫子指了指自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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