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光屏很大,这样的高度和亮度, 可以保证整个广场都能看见上面的成绩和排名。
楼启砚原先以为自己站在的地方很偏僻, 在众人之后, 可能无法第一时间看到成绩,他也已经做好了等广场众人散去后, 他在去看的想法。
但学校广场的光屏几乎覆盖了全视野。
所以, 在成绩出现的第一时间,楼启砚就和众人一样, 第一眼就看到高悬在榜首的, 楼夜的姓名, 一旁边是楼夜的成绩。
楼启砚注意到楼夜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差距甚远。
这说明, 楼夜的成绩几乎是一骑绝尘, 远超同期学员的水平。
这样的结果让楼启砚愣住了,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但是一刹那,当初台上楼夜沁血持剑的面容却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脑海中,那道身影无比清晰,双眸冷冽,一向苍白的肌肤如如同白玉,猩红的鲜血从唇角滑落,但他却毫无触动,时似乎已经习惯了,依旧面无表情,当他冷漠的双眸扫过来时,那双狭长黑眸如同幽冷海底的一缕光。
耀眼,却冷冽!
照亮了整个世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楼启砚记忆中的楼夜,从鲜明变得模糊,那双亮晶晶的,企图亲近他的猫瞳变成病恹恹的,面色苍白,那双没有棱角特色的眼睛在看向家人时带着令人极易忽视的渴望和平庸,像一个影子,又像一个幽灵。
比起他,小心翼翼却无处不在的白禾更让人记得清。
楼启砚原以为自己对这个弟弟毫无感觉,可近几天来,他的脑海中却频频出现关于楼夜的回忆。
就连晚上做梦也似乎梦到了曾经的小时候,那时候,白禾还没来,梦里的楼夜个子小小的,羞怯而腼腆,探头探脑的打量着外界,有一双落了满天星河的眼睛,会抿着小酒窝,凑到他面前,喊他哥哥,会托着腮乖乖的坐在原地等着自己。
楼启砚这才恍惚的记起,其实在白禾没来之前,他虽然面上不显,却也在心底喜欢过楼夜这个弟弟。
后来呢,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是楼夜总是发病,躺在白惨惨的床上,只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哪都不能去,楼启砚忙一公务,对这个弟弟的印象逐渐淡去,
还是白禾来了之后,生机勃勃努力融入这个家,成功吸引了这个家所有人注意的时候?
一时间,楼启砚也有些茫然。
楼夜再怎么说,也是楼家娇生惯养多年的少爷,常年病弱从未吃过苦,可前日一见,楼夜已经再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孱弱的弟弟了。
蜕变成这样,那个曾经腼腆病弱的少年,又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那么习惯性的受伤,跌倒又站起,在背地里,这个弟弟又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罪?
为什么要这么努力?
楼家锦衣玉食,楼夜又是楼家的人,本可以不用这么努力的,不是吗?
而且楼夜自幼病弱,楼启砚记得,楼家以前还有专门为楼夜服务的医疗团队,每年的检查,医疗团队都会告诉他们,楼夜先天性病弱,不宜剧烈运动,否则不仅会有生命之忧,楼夜本人也会痛苦不堪。
回想着楼夜在台上的冷静从容,既是楼启砚是个商人,也不会蠢到认为楼夜的这些实力是凭空出现。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们看不见得地方,楼夜自己离开了楼家,付出了无数血泪的努力,忍受了多少疼痛,尝试多少次打破身体的桎梏,才能得到现在的成就。
楼夜这样,是被——逼得吗?
他会——疼吗?
楼启砚茫茫然然的站在原地,心底却像了落了一地的雪,甚至连呼吸都带着困难,
听着广场众人对楼夜无数不在的赞美和感叹,曾经那些以为被忘却的记忆却似乎被掀开了一角,让楼启砚有种发慌的涩然和凝滞。
他曾以为,在更懂事乖巧,更像弟弟的白禾出现后,他早就和楼夜之间逐渐生疏,可记忆却好似在慢慢复苏,清晰!
记忆中,总是病弱的少年委屈无措的躲在角落里,看着白禾和他们一起欢声笑语,失落而艳羡,少年的视线也曾追随自己,可在自己牵起白禾的手回家时,那道渴望的目光渐渐消失了。
被时光蒙上尘埃的记忆掀开了一角,楼启砚才隐约间明白,似乎,他从未想过要好好了解楼夜,也从未将楼夜真正放在心里。
明明同样是他的弟弟,是楼家的人,他对白禾的一切了如指掌,对白禾的未来亲自铺路,可他却连楼夜什么时候变得都不知道。
既不知道楼夜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实力,也不知道楼夜为了今天的成就付出了那些努力,甚至连楼夜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都不知道。
哦,不,他也曾做过一件事,让楼夜撤销申请,可这却让楼启砚心中的石头沉得更深。
耳边的欢呼声和议论声似近似远,可楼启砚的耳朵像是裹了一层薄膜,那些声音远远近近忽大忽小,楼启砚一句也听不见。
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眼前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脑海中那道沁血身影缓缓起身,楼启砚无比清楚的看见,那从碎发间扫过来的视线,冷漠平淡,毫无温情,淡漠一瞥后移开视线。
冷的让楼启砚茫然恍惚,却又觉得心里像是塞了什么,沉得厉害,复杂涩然的情绪像一根藤蔓,正在蜿蜒而上,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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