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风几乎是立刻就想到白藏脖颈上的伤疤。
像是脑袋掉了又被人缝起来的,绕了脖子整整一周的伤疤。
所以,他真的是白藏吗?
“你……杀了白藏?”席风的神魂深处隐隐约约痛了起来。
无遮放声大笑,眼中满是嘲弄:“听听,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啊。”
席风冲上来,却被无遮的魔气困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这不是一样的事情吗?”无遮弯下腰,掐住毛茸茸的脖子,灰蓝的眼眸中映出焚骨倒影,“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你碰不到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触不到他的温度……因为他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哈哈哈……痛失所爱的滋味,不好受吧?”他笑得和煦,却言如寒冰。
痛失所爱……白藏……
席风胸中蔓延着苦涩和悲切,神魂之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无法思考,更分辨不出这名为心痛的感觉究竟是来自于焚骨,还是他自己。
原来神魂痛起来是这样的,就像被撕碎了再重新融合,再撕碎,再融合……白藏他怎么忍得了。
想到白藏残缺的神魂,席风强迫自己抬起了头,刚想吐出焚骨天火,就骤然被一道魔气打中,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无遮!”席风立刻爬了起来,却猛然发觉,他撑在地上的是自己的两只手,而不是毛茸茸的爪子了。
呵,这样也好。
席风狞笑着召出陌刀寒川,冰火两种灵力交替流过,刀身嗡鸣不止。
无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将寒川横在身前,席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吧,不死不休!”
就算对方是天魔,就算胜算渺茫,席风也决意一战。
无遮抚了抚白色的发尾:“就凭你吗?毛都没长齐的小奶猫。”
席风不同他废话,提刀直刺过来——
“你知道四千五百年有多长吗?”
“你知道每个月圆之夜的神魂之痛有多难熬吗?”
“你知道仙魔混血对于天下苍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声嘶力竭地质问,所有灵力都被灌注在寒川的刀身上,破釜沉舟,与天魔一战。
城中风起云涌,黄沙漫天。席风两眼通红,到后来已经顾不得什么刀法招式,完全是凭本能在劈砍。
他的身上应该全是伤,却又毫发无伤。
无遮伸出两指夹住席风的刀刃,面露疑惑:“师徒同命契……谁在为你承伤?”
“与你何干!”席风两手握住刀柄,想将寒川从他指间抽出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无遮饶有兴味地笑笑,猛然松开手,力竭的席风就抱着寒川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
“小猫儿,爪子磨利一点再来吧。”他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眼看他就要走远了,席风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子力气,突然爬起来追着跑过去。
他跑的很快,狂风从脚下骤起。
须臾之间,数道赤金色火焰像围墙一样高高升起,在风沙中烈烈燃烧着,将无遮团团包围起来。
无遮惊恐地回过身:“你……”
缥缈的声音湮没在火里。
席风的眼睛已经转为血红,手中燃着世间至真至纯之火,铺天盖地迎风而来。
这一场焚骨天火,七日不熄,燃尽万物。
……
像是宿醉后又做了冗长的梦,席风醒过来时,整个人没有一处是不痛的,脑袋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艰难地动动手指,摸到身边一片柔软的布料。
是白藏的袖子。
这张床不算宽,被席风占了大半,白藏只能侧躺在外面,两手交叠蜷在胸口前,看着有些可怜巴巴。
试炼塔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席风勉强翻了个身,视线落在白藏的脖子上。
他总是穿着衣领很高的衣服,再把头发散下来,遮住那一圈缝痕。
是谁为他缝了伤口,又拼凑起不完整的神魂?
席风想不到答案,鬼使神差地探出了手,落在白藏颈间的伤疤上。
想把它们消掉。
大概是本就睡得不安稳,白藏被他的动作弄醒了,睁眼的瞬间有些迷茫。
“白藏。”席风唤他。
“嗯,你醒了。”白藏浅浅一笑,完全没注意到席风叫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师尊”。
席风也回以微笑,打算先问问情况:“我怎么了?”
“你在试炼塔里晕过去了。”白藏慢慢坐了起来,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肩膀,“不过没事,我们的音律之试都通过了。”
“通过了?”席风略一思索,看来把那个无遮打败后,他就算通过比试了。
白藏点点头:“嗯。你遇到了什么?”
“……一个天魔。”席风并不打算把那些都告诉白藏,转而问道,“你呢?”
白藏面露嫌弃:“九头蛇妖,扭来扭去恶心得很。”
席风被他逗乐了,笑得干咳了两声。
“师尊。”席风朝他伸出手。
白藏不明所以地握住:“嗯?”
席风:“我起不来,你拉拉我。”
白藏却把手收了回去:“起不来你就躺着吧。”
“师尊……”席风仍然伸着手,眨眨眼睛,故作委屈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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