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将神识铺开,可以感受万事万物。你闭眼一试便知。”
原来还能这样。席风立刻按照白藏所说,闭上眼睛,将神识向四周铺展开来——
夜风轻轻吹过旁边的香樟树,有一只瓢虫从树叶上落下来,展开翅膀飞走了。
吴水茶楼前的小莲池里,一尾红底金斑的小金鱼吐了一串泡泡。
一步之外,白藏轻轻柔柔地看着他。这模样太过美好,席风心中一动,神识便探出去,轻轻撩起师尊的鬓发,在圆润的耳垂上留下一片滚烫。
白藏整个人一颤,立刻垂下了眼眸。
席风没有察觉,继续将神识铺展出去,感受风停云动,虫行鸟鸣。在神识覆盖范围中,一草一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竟然比眼睛“看”得更加清晰透彻。
美中不足的是,这对于灵力维持的要求有点高。席风不过将神识铺开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觉得有些累了,赶紧收了回来,把眼睛睁开。
而松亭雪能时时刻刻维持神识在外,足以见得他实力莫测。
席风忽然又想到什么,问:“师尊,那时在画境里,你也是这样用神识看我的?”
“……”白藏却什么都没说,径自向茶楼里走去。
“师尊?师尊等等我。”席风不知道白藏怎么了,跟在后面连连唤他。
白藏充耳不闻。
吴水茶楼大堂内,洛无欢他们已经找了张桌子坐下了,正跟小二说着什么。
“怪事?没有啊,咱们苏州这些年太平得很。”这会儿夜深了,茶楼里没什么人,小二便多说了两句,“正好乞巧节要到了,各位可以去瞧瞧盛景。”
洛无欢点了点头,又指指角落里的一个瘦削背影:“冒昧问一句,他是做什么的?我见他一直低着头写字,有点好奇。”
“嗐,他啊。”小二手里的布巾一甩,语气中充满了不屑,“颜家的大公子,放着好好的家业不愿继承,非要写什么书。这不,又被他爹打出来了,在那里写书呢。”
“颜家?他叫什么名字?”
“颜金玉。怎么,你们认识?”
颜金玉?和颜如玉有什么关系?几个人换了个眼神,纷纷起身朝那个人走过去。
小二怕他们是找茬的,还拦了拦,但被惊澜挡到一边去了。
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举动丝毫没有影响到专注写书的人,直到洛无欢把头都伸过去了,他才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
大家一看,什么颜金玉,这不就是颜如玉么。
“颜如玉,你又在搞什么?”洛无欢不耐烦地问道。
对方却眼睛一亮:“颜如玉?这个名字妙啊,‘书中自有颜如玉’……好好好,我这本书就署名颜如玉好了。”
洛无欢:“……”
敢情他这见鬼的名字还是洛无欢帮他取的。
几人都暗自偷笑,白藏好意提醒洛无欢:“这是在画境中,你别着急。”
“行行行,我不着急。”洛无欢便一撩衣袍,在颜如玉身边坐下了,“那颜公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拜读您的高作呢?”
颜如玉被他弄了个大红脸,拿起旁边写好的一叠书稿递过来,结结巴巴道:“可、可以,请兄台雅正。”
洛无欢狐疑地接过来,先看了一眼白藏。
白藏微微点了个头。
这个颜如玉和他们之前在舟山岛所见的那个,截然不同。倒是更像斜阳关书肆里那个唯唯诺诺的小老板。
“《姑苏梦华》。”洛无欢先念了一下书题,然后翻到下一页,继续念道:“昔有古寺依水而筑……”
才念了一句,颜如玉就伸手扯着他的袖子央求道:“兄台别、别念出来啊。”
“你写书不就是要人看的?怎么还不能念了。”洛无欢摇摇头,但也没再念,又往下看了几页。
是说姑苏城外的江边有一古寺,里边的老住持收养了一个弃婴,取法号为君行。君行小和尚常偷溜去姑苏城里玩,在城中结识了很多朋友,又发生了许多故事。
颜如玉的小楷写得很漂亮,字斟句酌,借君行小和尚的眼睛,将一个繁华梦幻的水城姑苏徐徐展开在看客眼前。
洛无欢只看了几页,倒也觉得有趣,忍不住夸了他一句:“写得挺好嘛。”
“真、真的吗?”颜如玉仰着脸看他,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
“咳咳,还行。”洛无欢赶紧把书稿塞给白藏,自己躲到惊澜身后去了,“老白你看看,你不是爱看这个么。”
白藏接过来,一眼就认出来,这跟席风之前从颜如玉那收缴的话本《翻花戏》是同一个人所写。
原以为颜如玉只是卖书,没想到那些书是他自己写的。
随意翻了翻,白藏便把书稿放回颜如玉手里,问道:“你家里不让你写书?”
“嗯。”颜如玉的眼神黯下来,珍惜地抚了抚书稿纸角,“我家世代经商,我又是长子,爹娘不叫我习文。”
“所以你就跑出来,在茶楼里写?”
“嗯。”
颜如玉面露愧色,但眼中又满含坚定。
这书,他是一定要写的。
不久颜如玉走后,大家就在吴水茶楼上层住下了,结果还没睡上两个时辰,就又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
“颜家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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