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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火折照亮,只能凭借忽明忽暗的月光和对来时路的一点印象,尽量接近大殿,再高呼求助,引人来救。
    云洗也猜到他的意图,反应迅速地扑上来,剑尖在他胳膊后侧划出一道血口。
    苏晏身上的金丝软甲只能护住胸腹等要害部位,护不住手脚,这一下疼得火烧火燎,但他没顾得上看伤口,一股脑地往前奔。
    脚下青苔湿滑,月光隐没时他看不清路,踢在树根上摔了一跤。
    云洗自后方赶上,举剑刺他头颅,被他用力拽住衣袖,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
    “……这下你可全身都脏了。”苏晏扭夺他手中兵器,生死关头,居然还有心情说笑,模仿他的话揶揄道,“衣物脏了犹可清洗,人心脏了又如何清洗呢?”
    云洗咬牙:“人心本就是泥潭,世人皆污浊不堪,洗不洗都是脏的!”
    苏晏腿侧又挨了一剑,所幸没有割到动脉,流血不多,但他也连撕带咬地夺下了短剑,紧紧压在云洗颈间,制住了对方。
    他揪住对方衣领,将人怼在一块平坦的大青石上,喘着气道:“我早该想起,恩荣宴那日,在后园假山里发生口角的两个人,并非豫王和叶东楼,而是你与叶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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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山深幽处似有人唧唧私语,因隔得远了听不真切。
    听壁角这种事还是少做的好,苏晏转身欲走,却听到一线陡然拔高的声音:“……好说歹说,你怎么这般不晓事?”
    另一个声音轻柔含糊,隐约道:“……难道要我以死明志么?”
    “不必多言,我最见不得人拿死来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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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东楼说的‘以死明志’,明的什么志?你是不是曾与他私定终身,却发现他与豫王之间的暧昧关系,气恼不过,才与他理论?他当时矢口否认,甚至以性命发誓。而你信了他,但没过多久,就发现这份信任完完全全是个笑话。”苏晏逼问,“金榜题名后,叶东楼一夜之间升迁户部,坐实了奸情,所以你因爱生恨,设局将他杀死,是不是这样?
    “我能理解你痛恨豫王轻浮放浪,故而用他的佩剑作为凶器陷害他,但又为何要牵扯上我?我与叶东楼并无任何瓜葛,自殿试传胪之后,也从未见过面,此事与我何干?”
    云洗语带讥诮:“如何无关?不过小半年,新宠已成昨日黄花,听闻饲主又有了新的心头好,便郁郁寡欢,哭哭啼啼,甚至回来找我诉苦求助,连读书人的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苏晏一怔:“心头好……指我?这个……豫王积习难改,朝中那么多齐楚的少年官员,他又不独骚扰我一个。”
    “可叶东楼认为,你是不同寻常的一个,教他生出了极大的危机感。我忍着恶心劝他,既然选择依附豫王,就早该料到有今日,他不但得忍这一次,还得忍下一次,无数次,直至被人弃如敝履为止。”
    “忠言逆耳,他是如何回应你的?”苏晏问。
    云洗冷笑:“他说,只要能留住豫王的心,死也甘愿。”
    “所以你就杀了他?你想让他明白,就算是死,痴想也永远是痴想?”
    “他已经烂到芯里去了!我与他四年同窗,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未有过半点龌龊过界,他又是如何回报我的?一面说着以死明志,一面与豫王勾搭成奸,被恩主冷落厌倦了,又来找我重修旧好……你说,人怎么就这么贱呢?”
    苏晏叹道:“但你本可以不搭理他,依然活得清清白白。就像我脸上有污渍,你愿意提醒,便提醒一句,懒得说话,转身离开即可,又何必动手去擦,脏了袖子。
    “叶东楼负你,最后落得怎样的下场,都是他的事。他德行有亏,你可以鄙夷他斥责他,甚至弃之不理,却不该生出杀心,最后将自己也陷进泥潭里去!”
    云洗不吭声,只是急促地呼吸着。
    苏晏又道:“你若只是一味恨他,找个暗室将他直接了断便是,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你又不甘心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你不仅要用他的死,洗刷他身心的脏污,还要用他的死震慑众人,报复豫王,惩罚我这个导致他失宠的‘新欢’。
    “惊吓到卫贵妃,只是个意外,并不在你的计划之内。而我如果被你成功陷害,百口莫辩地死于冤案,你的杀戮便会终止吗?
    “不会的。你会出于对叶东楼的复杂感情,继续替他扫除‘情敌’。豫王勾搭一个,你就会杀一个,再设法栽赃在豫王身上。你会阴魂不散地缠着豫王,因为在你体内住着叶东楼的执念,那是你对他的祭奠与赔偿。
    “——叶东楼坠楼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关于豫王?”
    “……他说他心中没有悔,只有怨,希望豫王不再对任何人动心,永远记得他。”云洗缓缓道,“这是他生前与死后的夙愿,我既然决定亲手为他送行,便要替他完成。”
    苏晏惋惜地长叹了口气,不知是为叶东楼,还是云洗。
    “未尘,未尘……心未生尘,澄澈如洗,你终究还是辜负了双亲期望。”
    云洗喃喃道:“君非青铜镜,何事空照面。莫以衣上尘,不谓心如练……我却正相反,再洁白素净的外衣,也藏不住一颗蒙尘之心。”
    他叹口气,闭眼:“我不想被弃斩于市,受贩夫走卒唾骂,你给我个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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