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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假手以人的复仇,即便成功,心里也不爽利。江湖儿女,到底还是要斩头沥血,快意恩仇。
    待到大仇得报,再去寻苏大人报恩。
    或许苏大人并看不上一个草寇穷徒,但至少他可以替苏大人除去像沈柒这样的拦路恶犬,一面继续当刀头舔血的杀手,一面默默守护恩公安全——直至他终因铤而走险,死于非命为止。
    吴名这么想着,将跃然眼前的少年官员的身影,重新沉回心湖深处。
    短暂的走神后,他心生一计,既然这男旦常在达官贵人的宴会上唱戏,不如借他所在的昆腔班子,以献唱为名混入侯府,再次寻找刺杀的机会。
    西燕只觉黑衣蒙面人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盘计着工具合不合手,冷冰冰全无半点人气,吓得一头冲向台阶下方。
    吴名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威胁:“敢再吱哇一声,削了你的脑袋!”拎着他纵身跃上屋顶。
    西燕紧紧闭眼,咬着嘴唇不敢吭声,不知这歹徒要掳他去哪里、做什么,惊惧到了极点。
    吴名担心豫王好色,万一扣住这戏子不放,此计难成,不如先把人掳走,逼迫对方同意协助他,再带回戏班,替他掩护身份。
    他挟持着西燕,正在屋顶纵跃疾走,骤然听见风声破空。
    吴名转头,见一道暗光残影,带着凛冽的杀气向他射来,如同奔雷掣电,真身未至而声势夺人,眨眼间就要透体而过——
    若只他一人,避开这一记突袭并非难事,但手里还提着个累赘,影响身形,不得不将那戏子先一步甩出去,自己错步拧身,生生与那道急电擦肩而过。
    这道急电钉在了不远处,屋顶正脊的巨大脊檩上,长尾抖动,发出击磬般的嗡嗡回响。
    原来是一根丈八马槊,槊杆漆黑如柱,精钢槊锋足足有三尺长,看着既沉重又锋利,是兵器中真正的霸主。
    夜行衣上瞬间绽开一道尺把长的裂口,吴名心知这是遇上了劲敌。
    马槊本是重甲骑兵使用,临阵对敌,挥刺扫合之下,以一当百,非膂力绝伦者不能用。而这个袭击他的人,竟能将马槊当做标枪,轻易掷出数十丈,险些将他洞穿,槊锋入木之后,杆尾犹有余威,这份武力实是惊人!
    吴名心有余悸地望向下方练武场,但见一名穿着玄色束袖曳撒、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正负手抬头,眯着眼打量屋顶上的自己。
    他觉得这人的容貌有些眼熟……是豫王?!
    一个以沾花惹草出名的花花太岁,竟身藏这般武艺!双目交触之下,吴名隐隐感到了某种威胁与压迫感,长剑出鞘,鬼魅般的身形几个闪现,便出现在场边,冷冷地盯着对方。
    豫王毫不动容地逼视他,沉声道:“看你身手,不像是个蟊贼,夜探王府有何企图?”
    吴名漠然看他,一言不发。
    西燕被无情地扔下了屋顶,幸亏下方是个池塘,他又会凫水,这才捡回一条性命,湿淋淋地爬上岸。
    身上红红绿绿的襦裙和褙子绞成了烂糟糟的布帘子,淅沥地淌着水,他满脸的铅粉胭脂都被冲刷干净,露出惨白的一张尖脸,披头散发像个索命水鬼。
    见到豫王,西燕目光乍亮,如蒙大赦地向他跑去,哭叫道:“王爷救我——”
    豫王正蓄势待发,眼角余光瞥见一团鬼影朝自己扑来,当即条件反射,一掌将对方推飞出去。
    西燕被掌风又一次甩入池塘,筋疲力尽地重爬回岸边后,抱着双腿蹲在草地上,嘤嘤痛哭。
    豫王终于认出,这是几日前,因他随口一句而留下来的伶官,叫什么燕来着。若不是今夜变故,他已全然忘记还有这么个人。
    吴名也终于看清西燕的容貌,眉峰顿时如刀锋般剔起,混着怒气的杀意充斥胸膛——这狗王爷竟然还在打苏大人主意,上手不成,便寻了个替身以供淫乐,简直无耻至极!
    想到豫王在床笫之间,一边肆意玩弄这个戏子,一边还唤着苏大人的名字,吴名就觉一股勃然血气直冲天灵,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想一剑了结他的性命,以免日后他贼心不死,又去仗势亵辱苏大人。
    他二话不说,剑尖抖出一点寒厉的星芒,朝豫王电射而去。
    “原来是刺客。”豫王冷哼一声,待及剑风逼近,方才侧身避开,一拳击向吴名持剑的手。拳风呼啸,如猛虎出柙,劲力足以开碑裂石。
    两人甫一交手,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细。
    一个身法诡谲、剑法快而狠厉,一旦缠身便有如毒蛇狡兽,不死不休;一个大力破巧、毫无花哨,走的是军中大开大阖的路数,毙敌无算。双方都感到点子扎手,不是短时能够分出胜负的,即使拼力一战,想要杀死对方,也需付出相当的代价。
    拳来剑往几十个回合,吴名越打越心惊,几乎要怀疑这花花太岁被什么天兵神将附了体。豫王倒起了几分惜才之意,觉得这黑衣蒙面人的身手,当个见不得光的刺客可惜了,便又寻隙道:“你来行刺,是受谁的指使?明珠蒙尘,可惜了。不如弃暗投明,本王既往不咎,还会重用你。”
    “谁稀罕!就算今夜杀不了你,也必给你个血的教训,教你日后不敢再任意淫辱他人。”
    听着像个打抱不平的江湖义士,豫王无奈地说:“你误会了,本王从未仗势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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