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贺霖心底再呷醋衔恨,也得把自己所知,着实告诉面前这个碍眼的锦衣卫。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他也想早日抓住凶手,至少在眼下、在这个案子中,他与沈柒目标一致。
“孤没看清刺客的长相。”朱贺霖转身走到桌案旁,随手拈了个话本册子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对方动作很快,像个飘掠的黑影,估计是身裹黑袍、面罩黑巾的缘故,看不见面目……倒是有个奇异之处,那人双目猩红,犹如鬼魅。”
“双目猩红?殿下可否详细描述一下?”
在朱贺霖的回想中,那双眼睛红得仿佛要滴血。并非眼白爬满血丝的红,而是整个瞳仁都泛着幽幽血光的红,诡谲犹如妖邪。他在瞥见的瞬间,心跳骤然失控,头脑开始变得混沌——
就在那一刹那,对方捉住了他抽过去的马鞭,那蛇才能沿着鞭身游过来,咬伤他的手。
幸亏混沌持续的时间极短暂,他在蛇牙刺肤的同时清醒过来,勾住二楼窗台外架设的晾衣杆,拧身踢破窗棱,团身撞进了少女的闺房。
沈柒暗暗记住这一点重要线索,直觉地怀疑刺客身怀特殊功法,看来要从江湖上大小武功门派与势力下手查一查了。
他准备告退时,朱贺霖又道:“对了,四王叔说,孤手背上是银环蛇的牙印,而京师一带,只有蝮蛇。他怀疑那蛇是被人豢养的异地种。”
沈柒意外豫王竟也掺和进来。
因为苏晏离京前日被强行带走一事,他对豫王恨入骨髓,强迫自己不去细思,只想找个合适的契机除之后快。
——亲王又如何?还不是血肉之躯。命再金贵,也只有一条。
但不可否认的是,豫王戎马多年,迎敌对阵经验丰富,眼光也毒辣,会如此确切地告知太子毒蛇的品种,想必十拿九稳。
至少他在血瞳之外,又多了个线索,银环蛇。
离开东宫后,沈柒直奔北镇抚司,却在必经之路的街口,迎面遇上一位不速之客。
宽大华丽的马车就正正堵在他的马前,豫王撩起车帘,露出半张似笑非笑的俊脸:“沈同知?”
沈柒眼皮狂跳,一股强烈杀意混着血腥气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从体内片片剐割筋肉。他疼在了三魂七魄里,疼得想要剁碎眼前模糊晃动的所有人影,听一个人如何在由生向死的穷途中,挤出凄厉至极的哀嚎。
他吸着灼烈的业火与沁骨的寒气,回道:“豫王殿下。”
第116章 想疯都疯不了
豫王微笑道:“相逢不如偶遇,眼看正午,不如找个酒楼,本王请你吃饭?”
沈柒在深呼吸中慢慢松开刀柄,“卑职皇命在身,耽误不得,王爷请自便。”
“再怎么尽职尽责,饭总是要吃的。再说,沈同知现正查的案子,本王也略知一二,可以提供些线索。”
豫王把话说到这份上,是摆明了要请这顿鸿门宴,不去也得去。沈柒不怕跟他独处,怕自己一时没忍住,不计后果地向他下手。
手也是要下的,但不能鲁莽行事,他擅长的是借刀杀人,不能在这里乱了分寸。
沈柒勾了勾嘴角,露出个冷淡的笑意,“王爷盛意,卑职就愧受了。”
豫王说是去酒楼,请客的地点其实是个私家园子,一套名厨班子也是重金聘请的。酒案设在临水的露台,席间不作歌舞,请了位年轻清俊的道士,远远坐在青松下操琴,生生把骄奢放逸变成了件风雅事。
照规矩向主位敬酒一杯后,沈柒直接问道:“关于案子,王爷有何线索,还请赐教。”
豫王悠闲地饮着杯中酒,“东市旁的一处小树林里,红豆杉是连夜新栽的,如果耙开地面荒草落叶,还能看见土壤仓促堆填后的痕迹。辛家那三个幼儿,被卖糖葫芦的小贩引诱到树丛边上,看见有人折红豆杉的枝条喂马,还说马儿爱吃。小孩子嘛,有学有样,就攀折了被人拽到低处的枝条,回到自家马厩。本王掌握的线索,目前就这么多,沈同知猜出凶手是谁了么?”
问的是刺杀案,答的是坠马案,答非所问,却又句句切题。
沈柒面不改色地说:“辛指挥使坠马一事,刑部已有定论,是意外。王爷若想翻案,可向刑部尚书王大人提出,卑职不负责此案,与我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豫王大笑,虚虚敬了他一下:“无论如何,沈同知的能力本王是欣赏的。”
言下之意,心性就不予苟同了。呵,强取豪夺,难道就比诡计多端高贵?沈柒举杯:“彼此彼此。”
两人各怀鬼胎地喝了这杯酒。
豫王放下酒杯,两旁侍立的婢女上前布菜,其中一个年轻貌美的,趁着布菜去撩沈柒的大腿,纤纤玉指沿着膝盖往腿根划去。沈柒手一歪,沾鱼生的酱料碟子打翻在她裙幅上,斥责:“如何穿着脏污的衣裙侍客?还不下去更衣。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那婢女羞愧得满脸通红,急忙福身退下。
豫王冷眼旁观,哂笑:“这婢女的确笨手笨脚,但沈同知也不必如此严厉。”
沈柒神色淡漠:“卑职是个粗人,比不得王爷怜香惜玉,见笑了。”
豫王道:“哪里,孤王是浪荡子,我皇兄才是真正的怜香惜玉。而且他眼中的香和玉只有一人,那般苦心经营,叫本王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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