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辰摇头:“没可能!那小子……那小子……”
他只反复说着“那小子”,但王武也听得懂,弟弟对他的提议动心了。
王武噙着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富贵险中求,人也一样。招呼所有弟兄们,拔营起寨,咱们这就出发,沿渭水往东,去河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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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次被记入铭史的起义军会师,我们的苏晏同学由于专精没点在朝代史上,再加上好读书不求甚解,野史八卦看得比正史还多,当下并未意识到,会在将来引发一场怎样的风暴。
其时,他正在接见北漠诸部使者,被一群异邦腔调围着各种讨好,不经意听同席的魏巡抚说起,西安知府上报,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向东进入河南府,疑似王五王六率领的响马盗。
“我府治盗有成,听闻知府大人亲自领兵追剿,响马盗望风而逃——”西安府递呈的公文如此写道。
魏巡抚抚须颔首,颇为满意。响马盗一直是陕西各州县官府眼中的毒瘤,如今不祸害他们,改祸害河南去了。
河南本就有个屡杀不绝的廖疯子,如今再加一对王五王六,还不知要折腾成什么样!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河南巡抚该头疼的事,与他魏泉无关。
苏晏也只摇头叹息一声:“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罢了。”
遂把精力集中在眼前这些北漠使者身上。
这些使者来自北漠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或势力,此番对他各献殷勤,目的就是为了讨一块金牌。
——不是奥运会金牌,是互市的凭证。
苏晏决定搞一个金牌制度。
大致意思是,由朝廷统一打造一定数量的金铜信符,将其中半枚分发给与大铭正常建交的境外各势力。届时拿着金牌过来,与茶马司保存的另外半枚一拼合,对上了,好,茶叶、丝绸、盐等等必需品都可以卖给你,拿马来换。
没有金牌,不好意思,要么你是大铭的拒绝往来户,要么你想搞走私,一根茶梗都别想带走。
这个制度对走私贩子的打击力度最大,其次就是较为明确地标志出各势力友好度,加大种马获取量。
这下那些需要盐茶,又没有实力叩关抢掠,在鞑靼和大铭之间充当两面派的北漠各个部落和势力,就必须摆出一个明确的姿态。
想参加茶马交易?可以,我大铭海纳百川,但要用友好度来换金牌,一旦发现你跟鞑靼搅在一起,滚吧自己种茶晒盐去。
抢别人的金牌也不行,我们不仅有暗号,还每次造册登记,核对身份。
你想来买茶,随时可以来,每个月清水营都开放马市。但我大铭需要买马的时候,一纸招调你就得来,如果朝廷再三抚谕仍无动于衷,不好意思,你这半枚金牌作废,我还会抽空派兵,以及招呼其他部落一起去讨伐你。
响应号召,参与讨伐的部落,来年给你减一部分进口关税哦么么哒。
对,我就是要搞孤立、搞分化,拉拢其他北漠小团体一起diss你,死鞑子。
当然,奏折上不能写得这么赤 裸裸。
但景隆帝依然看笑了。他戳着其中有些出格的字眼,对蓝喜吩咐:“回头交代诵读太监,这些地方别照实念,具体该怎么措辞,你叫司礼监拟个条陈给朕瞧瞧。”
蓝喜看了,抿嘴笑着应承了,又听皇帝摇头点评一句:“还以为外放历练,能慢慢稳重起来,不想还是皮得很,没规没矩。”
这哪是责詈哟!蓝喜心领神会地接口:“苏御史年少有为,这股皮劲儿是生气,是真性情,难能可贵啊皇爷!”
皇帝问:“那边下雪了罢。”
蓝喜道:“算算节令,也差不多了。”
“去挑些冬日合用的衣被器具,让驿站加急送去。”
“是,奴婢这便去内库挑选上好的。”
“还有,奏折中提到的金铜信符,可以开始画样、定样、铸制了,等到朝堂上议来议去,还不知要拖多久。”
“是,奴婢这就密发工部。”
于是,奉天殿上的这场殿议,还没开始,结果就已然注定。
诵读太监的声音清亮高亢,余音在金銮殿内回荡:
“……其六,茶马交易立金牌之制,起巡禁之官,严私贩之禁。”
“……其七,整顿各边卫所军纪,稽考操骑官员。”
“……其八,整饬灵州盐课,降低盐价,专款入库,严打走私。”
整整八条方案,涉及吏、兵、户、工四部,涵盖了马政改革的方方面面,将沉积已久的弊病逐一对症下药。哪怕是在阅尽千帆的两朝老臣、吏部尚书李乘风的眼中,也算是难得的兼具了大局观与可实施性的良政。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个架子一旦搭起来,走上正轨,即使没有苏晏的亲力亲为,只要接任的马政官员按照这个模式坚持运行下去,我朝战马储备量将达到新的高峰。山西、辽东等各地照例改革,那么不出十年,官牧战马足够装备五十万骑兵大军。
国之大利啊!
“这小子……”李乘风拈须感慨,“这小子……”
诨号“稀泥阁老”的谢时燕也忍不住捧场:“怎么‘千里驹’尽是你李阁老的门生?”
李乘风目有得色,板脸道:“胡扯,老夫可没有教过这么狡狯的学生。”
谢时燕笑道:“他是卓祭酒的学生,可不就是李阁老的徒孙么?你这分明是炫耀,炫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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