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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红追比他还早,在前院练剑,见状问:“大人有事?请让属下陪同。”
    苏晏暗暗吐槽:你陪?到时两个都陪进医庐里!哦,大过年的,别人守夜,我守药罐子。
    脸上笑吟吟道:“不必了,我去参加同年聚会,和崔状元他们。对了,我吩咐铁匠打制的九宫格火锅不知好了没有,你帮我去瞧瞧?若是今日可以完成,你就在场等他,顺道验一下热得够不够快、漏不漏水。”
    荆红追答应了,又给苏晏雇了辆马车,送他上车才走。
    苏晏吩咐车夫:“去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凶名赫赫,诏狱简直鬼神辟易,阴风能从门口的大石狮子嘴里吹出来,百姓连路过时都觉得瘆人。车夫打了个哆嗦:“贵客这是要……”
    “放心,不是去归案。”苏晏安慰他,“去访友。”
    车夫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马鞭一甩,出发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挤满了过年的闲汉——全京城从朝臣到百姓,春假期间就没有一个不闲的,人人都在逛街购物、吃吃喝喝。光是这个月的酒水消耗量,就能占全年的一半。
    马车为了避让人群,慢吞吞地行驶,苏晏坐得有些不耐烦,挑起车帘看旁边摊子。
    刚到大时雍坊的主路口,前面堵得水泄不通,车夫只好对苏晏说:“实在对不住,前面过不去,要劳烦贵客自己走了。”
    苏晏只好付了车钱,下车步行。
    走了一阵子,在个卖零嘴的小摊前,看到个哇哇大哭的小男童,孤零零地站着,手里还攥了根咬得乱七八糟的糖葫芦。
    苏晏见这孩子不过两岁大,身边也没个家人,怕是被人群挤散了。万一被人贩子盯上,连拍花都不用,直接给抱走卖掉,也太可怜。他恻隐心顿起,停住脚步,蹲下来问:“小朋友,你的爹娘呢?”
    小童兀自嚎啕,五官皱成一团。
    苏晏问小贩,小贩也摇头表示不清楚。于是他买了个花花绿绿的孙猴子糖人,递过去。
    小童被糖人吸引,立刻不哭了,伸手去拿。忘记右手上还有东西,结果糖人拿到手,糖葫芦掉了。
    苏晏见他小嘴一咧又要哭,赶忙又买了根糖葫芦,塞进他空的左手。
    小童这下心满意足,开始咬糖人。苏晏耐心问了几次,他才用奶音,说:“爹爹,王,阿骛吃糖芦芦。”
    苏晏猜测:“你叫阿五?爹爹姓王?家在哪里,会走吗?”
    小童摇头,继续吃。
    看这小童打扮得富贵,剃光的小脑袋扣着兔毛暖耳,脑门上方两撮小发揪用金银绞线扎成桃心形状,颈上还戴着金项圈,估计是京城富贵人家的孩子。
    但只知道姓王、行五,偌大京师,要帮他找家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苏晏没法子,打算抱这孩子去西城兵马司,让衙门把人送回家。
    刚走了几步,小童忽然叫了声:“爹爹!”苏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人流攒动,不知他在喊哪个。
    朝那方向走了百步,小童又开始叫“爹”,苏晏就这么边走边找,逐渐偏离原定的路线,向东一直走向南薰坊。
    这孩子虽然小,但虎头虎脑结实得很,三十斤抱在手上,还扭来扭去乱动,时间久了苏晏也有些吃不消,在一间酒肆门口停下来,歇口气。
    “你到底看没看见你爹啊?”苏晏微喘着问,“再找不到人,我还是送你去兵马司官署。”
    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了声“阿骛”。小童吐出山楂块,循声望去,喊:“爹爹!”两个小脚突然乱踢,想要从苏晏怀中下来。
    苏晏正要转身,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挣扎,险些失去平衡跌在店门旁边的条凳上。
    幸亏身后那人及时伸手,将大人小孩都揽住了,同时说道:“这是我儿子,人多被冲散了,幸亏公子仗义相助,鄙人定当重谢。”
    声音耳熟极了,苏晏回头看清对方的脸,脱口道:“是你!”
    豫王自从他下马车,就开始心血来潮地策划,算好时机把孩子丢在摊子前,然后盯了他两人一路。此刻只装作吃惊,异口同声道:“是你!”
    苏晏微怔后,从他怀中挣出来,把小童放在地上。小童扑向豫王抱大腿,开心地连声叫爹爹,苏晏这才相信,的确是豫王的孩子。
    他忽的想起殿试后没多久,跟状元崔锦屏喝酒时,崔状元就八卦说叶东楼给豫王世子当西席,还说世子才岁许,路还走不稳当。
    如今半年多过去,豫王世子差不多两岁大,刚刚会说话。
    ……等等,豫王有王妃?有王妃了还各种弄柳拈花,“知己”遍朝野?渣男!
    苏晏沉着脸,拱手敷衍了句:“举手之劳,王……家老爷不必挂怀,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脸都黑成那样了,还考虑到自己微服出行,想必不愿被人知道真实身份,临出口时改了称呼,实在是……豫王失笑,眼波漾动如月夜风过湖面,低声解释:“他娘刚生下他没多久,就抛夫弃子离开京城。”
    苏晏皱眉:“离家出走,被你气的?”
    豫王道:“哪儿啊,喜滋滋穿个七星道袍,出门大笑三声,说尘缘已了,要去追求金丹大道。毫不留恋就走了,只留下孩子和一封和离书。这孩子乳名‘阿骛’,就是她临走前取的,说只有心无旁骛,才能斩三尸顺利筑基,所以这‘骛’就留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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