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苏小北,一脸严肃:“你,不许当叛徒,否则用扫帚撵出去。要是不愿赶车,就换小京来。”
苏小北不怕当家大老爷的官威,抿着嘴角,勉勉强强道:“还是我来赶车吧,小京不靠谱。”
车轮骨碌碌碾着石板路面,不多时就到了胭脂胡同。
小北守在车旁,苏晏一身便服,熟门熟路地穿堂入室,在一众莺莺燕燕们“哎哟,苏公子,这都多久没来了”的招呼声中,笑眯眯地寒暄了几句,问:“阮红蕉在吧?”
“在在。”鸨母笑道,“还是原来的房间。苏公子——啊不,听说您春闱高中,如今是官身,该称呼苏大人了,难得如此长情,还惦念着我们阮小娘。”
苏晏笑笑,递给她一锭碎银,“我想见她一面,聊会儿就走。”
“就只……聊会儿?要不留个宿吧,让她好好伺候大人。”鸨母殷勤劝道。
苏晏摆摆手,没跟她多说,直接来到阮红蕉房门前,敲门叫道:“我的好姑娘,少爷来看你了。”
阮红蕉正在更衣,听见叫门声,匆忙系了腰带,一脸欣喜地过去应门。
房门打开,门外站着个俊美风流的青年,比先前那个俊秀文弱的少年公子高了些、壮了些,声音更沉澈,神情也更从容。
可不管形貌如何长大与变化,会喊她“我的好姑娘”的,独独只有这一个。
阮红蕉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掩饰地转身请他进来,一边说道:“看奴家这身乱的,让公子见笑了。快坐,先喝点茶,等奴家把衣裳换好。”
苏晏见她袄裙外套了件褙子,臂弯里还挂着斗篷,问:“我来得不巧,你要出门?”
阮红蕉把披风挂回衣架,说:“原是答应了个相熟的老乡,要去她的馆子给新出道的清倌儿捧个场。既然公子……大人来了,奴家自然就不去了,这就叫婢女去回掉。”
“别,你原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就是来看看你,聊会儿天,不会待太久。”苏晏说。
阮红蕉神情失落,“也是,大人如今做了官,不方便再来奴家这里。”
“并非出于这个原因。”
“不是?那莫非是大人成了亲,家中那位夫人悍妒,不让大人来青楼?”
“又悍又妒……似乎也算得上,且盯我盯得紧。但不是夫人,还不止一位。”苏晏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在回京之前,就想来找你问问,毕竟你是专业人士,呃,是经验丰富。你看看我这种情况,究竟是真弯了,还是应激性地弯一弯,过后还能直回去?”
阮红蕉不明所以地看他,“弯?直?应激性?”
“就是,那啥,”苏晏来回斟酌用词,最后咬咬牙,直截了当说道,“我睡了男的。”
“哎呀。”阮红蕉小小地惊呼一声,发觉失态,忙以袖掩口,“是小厮么,那也没什么,哪个大户人家的书童琴童不给主人陪床的,睡就睡了。不妨碍大人来青楼寻欢,日后娶妻纳妾呀。”
想起这个时代的开放风气,苏晏隐约觉得来问阮红蕉是个错误,但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子,不如继续问到底。他叹口气:“不是小厮,是同僚。”
“同朝为官的俊士?翰林风月,算是一段佳话。”
“还有侍卫。”
“……既然是侍卫,日夜守护主人也是应该的。”
“还有,唔,权贵——但不是我自愿,他仗势欺人。”
阮红蕉眼带同情,走过来揉捏苏晏的肩膀,“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哪儿都一样。大人能忍则忍,不能忍就想法子恶心恶心他,说不定就躲过去了。”
“要是有这么容易就好了,他那一家子亲戚——”苏晏拍了拍阮红蕉的手,“算了不提这个,说回正题。我原本是喜欢女子的,如今这样,断掉的袖子还能接回去吗?”
阮红蕉莞尔道:“大人想睡谁就睡谁,袖子接不接回去又有什么关系?这天底下,哪有律法规定,睡完男的,就不准再睡女的?大人若是把不准自己更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和奴家睡一次,不就清楚了?”
苏晏吓一跳,“我不是随便睡睡就算的那种人,得有感情,对吧,双方得对等,两厢情愿。”
阮红蕉佯作委屈,蹙眉伤心道:“大人这么说,是和奴家没有感情,之前那半年都是逢场作戏?还是觉得身份不对等,嫌弃奴家蒲柳之姿,又是烟花女子,不配向大人荐枕席。”
苏晏连忙解释:“当然不是!咳,我的意思是,一旦确定了伴侣,其他人无论男女,我就不该再去招惹。”
“这不是还不确定嘛。大人尚且年轻,初识风月,还是慢些定论为好。万一和奴家睡过后,觉得还是女子更合心意,不就可以帮助大人拿定主意,也更清楚自己的真实喜好?”
苏晏犹豫。
阮红蕉趁热打铁:“试试?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如何?”
她将丰满的酥胸在苏晏肩颈上磨蹭,又用青葱般的指尖绕着他的喉结轻轻勾画。
苏晏打了个哆嗦,前面没举旗,反而感到后面隐隐作痛,莫名生出了一丝惧意——浸透羊羔酒酒香的那两天两夜,他一边遭受狂风暴雨的鞭挞,一边被逼问“怀上我的种没有”“怀了以后生不生”“哪里生,这里还是这里”,从身体到心理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以至于一想到男女云雨之事,就条件反射地担心,对方会不会怀上?避孕措施近乎没有,万一怀上了,生不生?生下来就要当爹,自己承担得起这一辈子的责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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