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追剑尖回撤,伸手点了他几处穴位止血,“这可由不得你。如何处置,大人说了算。”
“……你想知道营主的事?”浮音近乎失焦的眼睛,望向荆红追身后,忽然浮起一丝混杂着恶毒、快意与惨然的微笑,“好啊,你自己问他罢。”
尖锐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荆红追的后颈,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就在身后!
他一把抄住浮音的衣领,毫不犹豫地向前疾掠,然而前路已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
那人头罩风帽,浑身上下被一袭红袍罩得严严实实,袖口外的双手戴着黑革手套。青铜面具遮住了他的眉目,下半张脸则掩盖在细密的黑色金属网罩内,隐约可见说话时翕动的嘴唇。
“天字二十三号。”红袍人的声音犹如砂砾摩擦,雌雄莫辨,“叛营者死。”
荆红追一身剑气如临大敌,乍然外放。布满黑白星云纹路的剑尖高速轻颤,发出低吟般的嗡鸣声。
强压之下,剑鸣铮铮。百折不回,有我无敌——这便是他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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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从指间滑落,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深红色葡萄酒液溅在衣摆,像一串新鲜的血迹。
苏晏微怔,喃喃道:“刚才我突然心悸了一下……臣失礼。”
立刻有机灵的內侍上前打扫,念叨着“碎碎平安”。
皇帝起身,摸了摸苏晏的额头,吩咐随驾的太医院院使汪春甫过来把脉。
“就是不小心手滑,人没事,真的……”苏晏推脱不得,被太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汪院使诊后禀道:“苏大人这是脑髓震动导致的气机逆乱。须知‘脑为元神之府’,清窍郁闭而昏迷,气滞不畅而头痛,元神受郁而头昏、失忆,扰动胃气上逆而恶心呕吐……”
皇帝自己头疾发作时,不爱召太医,更不想听汪春甫讲医理,嫌他小题大做。此番却听得认真,问道:“这些症状他都有,该如何治疗?”
汪院使难得有机会在御前说个痛快,又洋洋洒洒地发挥了一阵,最后总结道:“观其脉象,苏大人如今已无大恙,卧床静养十天半个月便可痊愈。”
皇帝的脸色缓和许多。
苏晏小声嘟囔:“我就说了没事啊,轻度脑震荡,自己会好的。”
“太医让你卧床静养,你就老实听医嘱,别再出门乱晃。半个月的病假,朕准了,明日不许再来上朝。”
皇帝漱口净手后,起身道:“好好歇息,朕不打扰你,这便走了。不必送驾。”
他说不必送驾,怎么可能真不送,好歹也要意思意思。苏晏从內侍手中接过斗篷,十分狗腿地披在皇帝肩上,接着退后一步,躬身行拱手礼。
皇帝却不动,注视他:“……就这样?”
苏晏:“哈?”
“带子还没系。”
苏晏蓦地想起那天在养心殿,自己双手涂了烫伤膏,还被要求给皇帝穿龙袍,系带没法打结,就下令他用嘴……热意顿时从耳根蔓延至脸颊,飞红一片。
皇帝仿佛心情大好,笑道:“用手。”
苏晏这才松口气,上前给斗篷领口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歪着头审视,觉得有种诡异的萌感,忍不住扑哧一笑。
“皇爷这是要回宫?”
皇帝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有些熏熏然地闭了一下眼,似乎想要伸手轻抚他脸颊上的红晕,半途转而去拨了拨系带,神情不属地答:“听闻豫王昨夜也受了伤,朕既然出宫,顺便拐去他那里瞧瞧。”
圣驾离开后,苏晏转头问苏小京:“咱家有没有阿胶之类补血的药材?”
小京想了想,答:“好像有几包阿胶鹿茸粉,不记得是大人哪位同僚送的年礼。”
苏晏让他去找出来,给豫王府送去,就说是昨夜援护的谢礼。
苏小京翻出来一看,内中附了个方子,写道“阿胶、鹿茸、乌贼骨、当归、蒲黄。此五味粉,以酒送服,每日三匙,夜再服。治妇人漏下不止。”
他识字不多,读得东缺西落,于是提着一串药包出来,对苏晏说:“大人,药都是好药,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治什么人什么下不止来着?”
苏晏接过来一看,哦,治疗大姨妈太多导致的贫血。
“反正都是补血,有效果就行。”他忍笑挥挥手,让小京给包装好看点,把那方子放在药材的最底下,“明日上午附上我的名帖,送去豫王府。”
小京、小北收拾花厅和厨房,苏晏捧着一壶消食果茶,在院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桃树下踱来踱去,心想:阿追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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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街尾的馄饨摊子,灯笼在柱子上摇来摇去,焰火几乎熄灭,风过后又死灰复燃般亮起来。
老板那张平凡木讷的脸,在这忽明忽暗的光亮中,平添了几分诞诡的色彩。
他虚飘飘地说:“真没想到,冯去恶选择了送他下黄泉的人,作为他的继任者。”
沈柒反问:“你是宁王的人?”
老板道:“你也是了,从你找上我的这一刻开始。”
“一个庶出的前皇子,远在河南的藩王,有什么本钱在京城搅风弄雨?他是想步信王的后尘,也尝一尝今上赐的那杯鸩酒?”
“信王是不成功便成仁,但他绝不会白死。朱槿隚见不得光的秘密,总有一日会大白天下,到时人人都会知道,谁才是先帝血脉、正朔龙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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