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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八道!”苏晏怒道,“我不听你逼逼赖赖,走了!”
    他起身要走,被豫王握着手腕拽下来。豫王挑了挑眉:“生什么气?你不是与我皇兄之间‘清清白白’,那他软不软,你如何知道?凭什么指责我胡说八道。”
    苏晏噎了口气,不愿坐实做贼心虚,咬牙重又落座,道:“王爷再扯这些淫言秽语,我真走了!”
    “好好,不说这个,就说大臣们看不下去,上疏称圣嗣繁荣才是社稷之福,求天子充实后宫。母后顺应舆论,前阵子也张罗着选秀一事。”
    苏晏心里一沉:“选了么?”
    “没有。皇兄把这事压了,说与其糜费人力物力选秀,不如正经地给太子挑个太子妃。”
    苏晏松了口气:“挑了么?”
    “也没有。那小崽子近来沉稳了不少,可偏在这事上固执,冲撞了我皇兄与母后。这不,打发去南京了。”
    “‘打发’?不是说,代天子谒陵祀事?”
    豫王哂笑:“年年谒陵都是礼部大臣代祭,何劳太子?本王可是听说,太子坚决不肯纳妃,将送来的女子画像一把火全烧了,还在东宫与我皇兄争执起来,不慎打坏了书房内一个珐华彩大花瓶。太子从前总往里面塞乱七八糟的东西,累月积攒了许多,这下全曝了光。”
    ——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直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豫王又会借机开黄腔,苏晏抿住了嘴,没问。
    “若是只我皇兄看到,也便罢了,不知怎的其中一些流入母后手中,把我母后气得啊,祭出父皇留下的金锏要打太子。皇兄阻拦,因此与母后起了点冲突……母后绝食了。”
    苏晏倒吸一口冷气。
    不仅因为朱贺霖险些被打——那金锏他可是亲自见识过的,一锏下去骨折筋断,可不是开玩笑!
    更因为太后又弄个绝食出来折腾。
    这可不是后世,遇到爱作妖、死命折腾的爹妈,舆论还能对半开,搞个“原生家庭之殇”来话题辩论啥的。
    可这是个孝道大如天的时代,哪怕是皇帝,事母——尤其是事生母不周,能被天底下的读书人喷死。
    封建统治者以儒家道德体系维持社会公义,那么就同样要受这个道德体系的约束,一旦破坏规则,口碑犹如雪崩。
    春秋时期养祸的那位郑庄公,他亲妈偏疼他弟弟,都联合小儿子起来造反篡位,要杀自己大儿子了。郑庄公平定叛乱后,把亲妈送去别地,发下“不到黄泉无相见”的毒誓。结果才一年多,被自己的道德感与社会舆论逼得没法子,挖了条地道与母亲相会,算是应证了誓言,冰释前嫌。
    亲妈的刀架在脖子上,尚且要原谅。别说咱们这位当朝太后一贯以慈爱两个儿子著称,若因为与儿子吵嘴就绝食而亡,朝臣们会怎么看?天下百姓会怎么说?史官会怎么写?皇帝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可怎么办?”苏晏不禁紧张地抓住了豫王的胳膊。
    豫王安抚地揉了揉他的手背:“皇兄在她殿门前跪了半个时辰,我也极力劝解母后,她才消气。”
    “别这个眼神,这事儿真不能全赖我母后。朱贺霖那小崽子也实在是——”豫王摇摇头,自嘲道,“他就不能学学我,低个头先把王妃娶了,儿子生了?完成传宗接代的责任,之后的他才能是他自己。”
    苏晏心里梗着一块坚硬的、棱角锐利的大石,同时也是一滩浸了黄连的苦酒,连手脚都变得冰凉。他真心实意地难过与懊悔起来,涩声说:“是我的错……太子曾对我说过,不想娶太子妃之类的话,我总当他小孩子叛逆心理,闹过脾气后慢慢就会接受了。谁想他是真排斥这个,不惜触怒皇爷与太后,也要极力抗争。若我能早些重视起来,好好开导他,至少不会闹到这般针尖对麦芒的地步……”
    豫王趁苏晏失神,将他拉进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你是侍读,又不是太傅。就算是太傅,说的话他也未必会听。这小崽子从小被我皇兄宠的,任性惯了,真怪不到你头上,无需自责。”
    苏晏依然觉得自己失职,回忆起朱贺霖偶尔显露出的市井浪荡言行,又有种隐秘的惶恐,怀疑不是民间话本带坏了太子,而是自己始终用后世的“十四五岁”去看待这个时代的少年,总觉得还是个小屁孩,结果低估了对方的心理成熟度,无形中纵容了对方的感情。
    ——在这个时代,不少人十四五岁都已经生儿育女了!
    苏晏长长地叹了口气,像一枝霜打的鸡冠花,内疚又沮丧地垂下了脑袋。要是朱贺霖因为他的原因,继位之路陡生坎坷乃至发生什么变数,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
    豫王心疼,抱紧了他,说:“真不关你的事。如今这样也好,遣太子去南京祭陵,避一避我母后的气头、朝臣们的闲言碎语,同时也算是个历练。待他回来,或许就能成熟一些,知道要担起储君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责任。”
    苏晏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语无伦次地喃喃:“这小鬼要真是个弯的,将来的太子妃也可怜……你们老朱家爱搞基是不是一脉相承,前后好几个皇帝都……还有你!豫王妃当初究竟是有多嫌弃你,才连门面功夫都懒得做,连名义上的王妃都不愿当,连亲生儿子都不顾了,出家去修道……你是不是也强.奸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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