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趁机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放心,本王会护你周全。不过你最好去我王府住一阵子,先避一避我母后的气头,容我慢慢说服她。”
苏晏惜命,可还是觉得住进王府十分不妥——万一被人误会是豫王的新“知己”呢?虽说豫王自称已经修身养性大半年了,但毕竟有前科。于是他推掉了豫王的手,摇头道:“下官并非王爷的府臣,贸然住进王府平白惹人非议,委实不妥。”
豫王不喜欢他这种故意拉开距离的腔调,挑眉道:“我去你府上叨扰一阵子也行——那沈柒不是借花献佛,把我买的宅子转给了你,还重新修葺过?够住不少人了。”
苏晏知道豫王是不放心他的人身安全,唯恐太后对他不利,可又不好明面上和母亲对着干,所以用这种看似死皮赖脸的方式来保护他。他心里有些感动,却不得不拒绝:“感谢王爷厚爱,但真的不必。下官可能很快就要启程,去南京。”
“——南京?”豫王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你就这么舍不得朱贺霖那小崽子?”他讥诮地压了压嘴角,“呵,这是今夜新得的旨意?出了春宫图这事,竟然还能容你与太子厮混,看来我那皇兄还真是……宽宏大量。”
最后一个词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苏晏不乐意听豫王嘲讽皇帝,但也不好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又骂又甩巴掌,无奈叹道:“你能不能……对你哥好点儿?”
你问反了,应该是我哥能不能对我好点儿?顾及苏晏的心情,豫王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沉着脸道:“去就去罢!记住,别跟那小崽子真弄出什么事来。皇兄的脾气我清楚,看着沉稳矜持,其实虚伪又心狠,别以为到了利弊取舍的时刻,他还会顾念什么往日情分。”
苏晏知道十年圈禁是豫王心中解不开的结,无论憋屈还是怨恨,都不是他几句劝解能消除的,只能长叹口气:“在你看来,我苏清河就这么饥不择食?”
豫王意有所指地哂笑起来:“也是,山珍海味你都吃过了,如何还看得上田里没长熟的小白菜?”
苏晏严重怀疑“山珍海味”指的是豫王自己——丫就是个自恋狂!至于这个“吃”字的含义,就更加下流了。
他把豫王推下了车厢:“少特么皮里阳秋的,该干嘛干嘛去吧!天工院还不够你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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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晏准时去上早朝,不出意外地接到了离京赴任的敕令。
出乎意外的是,官职竟然是“南京礼部左侍郎”。
苏晏盯着圣旨上这七个字看了良久,觉得有点滑稽。
六部之中,吏部最有权力,户部最有钱,礼部最清贵。左侍郎是各部的二把手,职位仅在尚书之下,官居正三品。
因为改革马政、抚绥陕西、铲除邪教、订立地方官吏管理考核制度等等功绩,他一下就从正四品跃到了正三品,堪称窜天猴一样的擢升速度。
——如果前缀没有“南京”两个字的话。
多了这两个字,就从纯金变镀金了。
因为是南京是陪都,是京城的备份,所以大铭朝廷也比照着京城六部,设立了南京六部,作为备用的领导班子。
见过球场上候补队员们坐的万年冷板凳吗?就是那个位置了。
一般什么样的官员会被打发去南京任职呢,大概就是上头觉得碍眼讨嫌的、被同僚排挤混不下去的、快退休只想平稳过渡的……总而言之一句话:金陵养老院,热忱欢迎您。
更悲催的,还是“南京礼部”。
若是一定要在养老院中排出权重名次,“南京户部”应该分量最重,毕竟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都由它负责征收,同时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等,算是肥差。
接着是“南京吏部”,负责南京地区官员六年一度的京察考功。因为京城吏部不得干涉,故而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也算是猴子称大王。
再次是“南京兵部”“南京刑部”。前者负责南京地区的守备,有五十个卫所的兵权。后者负责南京诸司、公侯伯府、京卫所的刑名,有地方司法权。
再再次是“南京工部”。工部就是后娘养的,负责建筑、后勤、水利、制造之类“不入流”的活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哪怕是京师的工部也一贯不受重视,小板凳已经坐习惯了。
当然,苏晏开办“天工院”,提倡“格物学”,想在当下时代努力推动自然科学发展,对此工部的获益最大。京城的工部尚书夏侯鲲,也因此对他的好感度居高不下,可惜苏晏忙着出差,不怎么跟对方打交道。
——如果是去工部搞基建,估计苏大人也是乐意的。
然而,皇帝让他去的是“南京礼部”。
礼部是苏晏最不爱沾手的部门,里头尽是些讲究繁文缛节的老夫子。礼部的主管内容,其中“科考”还好些,选拔人才么,意义重大,但近年也多由翰林院学士负责担任主考官了。
其他什么占卜凶吉的大典啊、招待外宾啊、宴劳功臣啊……苏晏半点兴趣都没有。
上面这些说的是京师礼部。那么“南京礼部”做什么呢?
——那便是什么也不做。
对,因为本朝历任皇帝都鲜少去南京,故而礼仪祭祀活动并不多,南京礼部基本就是个花瓶。
今年南京的祭陵仪式由太子殿下主持,对南京礼部而言大概就是他们所经历过的最高规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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