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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时燕坐回位置喝茶,不作声。
    还有一位阁臣江春年,原是翰林院学士,文思敏捷、见识也不低,但有口吃的毛病,为了扬长避短,平时不轻易开口,习惯以纸笔交流。此刻更是不会先开口。
    苏晏见众人都在看他,便道:“那我就抛砖引玉了。其实我个人想法很简单,就两句话——”
    他停顿了一下,继而中气十足地说:“天你个头!不去!”
    等待一个正经答案的阁臣们:……
    苏晏见众人难以言喻的表情,忍俊补充:“‘天’字是绝不能给的,非要找认同,那就像对他父亲虎阔力一样,给个平宁王、顺义王之类的赐号。他肯接受,可以派官员在那个什么祭天仪式之前就去颁发;不肯接受就拉倒。”
    谢时燕慢悠悠地说:“苏侍郎说得轻巧,阿勒坦若是因此发怒,再次兴兵进犯我大铭边境——”
    苏晏笑意敛去,正色道:“阿勒坦要是真想攻打大铭,为的也是利益而不是出气。至于参礼一事,他能借此试探我们的底线,同样的,我们也能借此探一探他的深浅。”
    最后,阁臣们各有考量,意见并未达成一致,但不影响票拟。
    如果内阁意见一致就简单了,替皇帝把批答文字都拟好,附在奏本后面递交上去。
    如果阁臣们意见不同,就把自己的处理意见各自写在纸条上,同样附在奏本后面递交。
    皇帝审阅完,拍板定案后,撕掉其他纸条,把中意的那张留下,再用朱砂笔把采纳的意见写在奏本上作为正式批复,称为朱批。
    所以阁臣们实际地位高低,不仅体现在当值的殿阁、首辅次辅的区别上,也体现在阁臣所拟“票拟”被采纳的程度上。
    面对内阁呈上来的四张纸条(有两人意见相同,合写了一张),朱贺霖斟酌片刻,撕掉了另外三张,留下了苏晏的那张。
    虽说这是流程,但没被采纳意见的某些阁臣难免沮丧,表面上再大度,心里那股酸溜溜的味儿,过好几天才能慢慢消掉。
    至于朱贺霖,盯着国书上莫名其妙的那个参礼官员条件看了许久,琢磨出一些量身定做的味道,于是开始让锦衣卫去查——当年符合这个条件的,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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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苏家两个小厮看来,自家老爷入阁之后更忙了,常说不回家吃晚饭,偶尔议事迟了,还会在文渊阁的值房内留宿一夜。
    他们虽高兴于自家大人又升了官,但也难免有些失落感。
    家里仆婢渐渐多了,苏小京不再忙碌,开始闲得慌。他本身性格就比苏小北活泼好动,又是十五六岁最贪玩的时候,有时就跑去街上市集或勾栏瓦舍玩耍。
    离家的次数多了,苏小北总要说他几句,嫌他太浮,不是个能定下心做管事的。
    苏小京一开始还听着,笑嘻嘻的一口一个“北哥我错了”,后来被说得不耐烦,故意躲着苏小北,抽空就往外跑。
    苏小北几次劝不住,气得拿笤帚打他,于是苏小京生气了,与他更是好几天不说话,也不着家。
    下人的琐碎事,苏小北不想拿去烦扰大人,自己尽力去管教,同时也希望小京只是一时叛逆,过段时间就好了。
    苏小京却不管这么多,好容易摆脱了爱对他管东管西的小北,他决定去找人玩几把叶子牌,看看手气。
    这天小京手气爆棚,逢赌必赢,对方输到连衣袍都脱了,最后无奈从怀中摸出珍藏的私房物作为筹码——是一枚年代久远的黄金镶宝石长命锁,虽说因为过手的人多了,这长命锁看着老旧,宝石也掉了几颗,但仔细端详,还是可以看出原本华丽的花纹与精细的雕琢工艺。
    苏小京一见这长命锁,就愣住了。
    他觉得似曾相似……不,不仅似曾相识,而是熟悉得像原本就是他的东西……苏小京极力思索,终于从脑海深处翻出了这段记忆。
    ——四五年前,他还没遇见苏大人,与签了卖身契的母亲相依为命,在人牙子手上转来转去。母亲重病垂危,他咬咬牙,把一出生就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给当了,换钱去找大夫、抓药。
    这事他不敢告诉母亲,因为母亲曾经千叮咛万嘱咐,长命锁不能丢,还有一个包过他的襁褓,也绝不能弄脏弄坏。
    襁褓被母亲锁在破木箱中,长命锁他则是一直贴身带着,但为了救他娘亲性命,不得不偷偷当掉。
    然而这点钱并没有挽回母亲的性命,最后她还是不治而亡。小京伤心欲绝后,又想把长命锁赎回来做个念想,但再三不能如愿,最后也就慢慢淡忘了。
    几年过去,他几乎完全忘记了,直到这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尘封的记忆就忽然被吹去了积灰。
    苏小京强忍激动,装出一副挑剔模样,边说“哪个棺材板里挖出来的,旧成这样谁稀罕”,边把长命锁在手中翻来翻去看,果然在镂空的锁身内侧,发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信”字。
    ——正是他的锁!
    经过讨价还价,苏小京赢回了这枚长命锁。他当即匆匆回到家,进入自己房间把门反锁上,然后从衣柜深处找出那块边缘有些烧焦的襁褓,铺在床上。
    是一大块方形的锦缎,因为日久年深变成了褐红色,就越发与写在内侧的一些字颜色混在一起。
    苏小京原本大字不识一个,跟了苏晏后开始读书识字,如今常见的字也基本认全了。但这些写在襁褓里面的蝇头小字实在糊得厉害,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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