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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晏气得手痒。“你靠过来点……再近点……头低一点……”他一巴掌就往豫王后脖子上呼,“别特么胡说八道,万一给朱贺霖听见——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豫王脖子上挨了一下,拍蚊子似的不痛不痒。他趁机抓住苏晏的手腕,另一只手掌兜住了对方的后脑勺,收敛笑容,肃然地沉声道:“你也知道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是大铭的皇帝。一个皇帝若想当明君,必须没有年龄、没有喜恶,甚至没有小爱私情,有的只是立足于江山之上的利弊权衡、轻重取舍。
    “清河,你要小心,不是所有皇帝都能像我二哥那般,为了情义两全而极尽克制……二哥压抑得太久,这股暗火把他自己烧融了……但朱贺霖不像他父亲,他的火是烧向身边人的。”
    苏晏万没料到,豫王这么一个不争皇权的人,对于帝王之道竟看得透彻,说得切骨。
    他慢慢地吐了口长气,真心诚意地说:“槿城,我选定了,就是他。”
    选定了什么,辅佐的君主、效忠的伴侣,还是兼而有之?豫王不愿再问。
    至少此时此刻,他所爱之人就在身边,在掌心里。而对方的心中未必没有属于他的那份重量。
    ——倘若有缘能做一对相悦的情人,或许也不错?豫王苦中作乐地想。
    “走吧。”豫王放下手,又恢复了洒然神色,“天就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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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6章
    今夜月光明亮如水银,在雪地上泛射出微光,不点火把也依稀可以见路况与周围景物的轮廓。
    豫王配合苏晏放慢了马速,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享受“星垂平野阔”带给人的静谧与无拘无束的自由感。
    时光的流速在这片辽阔平川上仿佛变得缓慢,同时也影响了对距离远近的判断,苏晏忍不住开口问:“我们走了多远,还有多久能到?”
    豫王答:“再过两刻钟便到了。你会不会冷?”
    十一月的边塞原野,滴水成冰,说不冷是假的,即便皮裘再厚,夜风也会无孔不入地钻进来。苏晏本就畏寒,这会儿更是四肢冰凉,都快感觉不到绒靴里脚趾的存在了。
    “我忽然感觉,大半夜被你一句话就忽悠出来的自己有点傻……”苏晏喃喃道。
    豫王笑起来,解下战袍外的半身链甲,挂在马鞍后,朝他伸出双臂:“来,到我马背上来。”
    苏晏可以想象对方怀抱有多暖和。与阿追用内力催发出的热意不同,朱槿城的热是一种流淌在健美身躯与铁血意志中的,属于战火的力量与温度。
    他在“温暖”与“脸皮”之间犹豫片刻,忍痛选择了后者:“不必了,我不冷。”
    豫王似乎早就看穿了这种口是心非,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权利,伸臂一提,就轻松地将他整个人拎到自己马背上。
    苏晏象征性地挣扎几下,很快向暖烘烘的怀抱投了降,并且自欺欺人地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与他同骑,且周围又没人。
    白马骤然失了骑士,仍亦步亦趋地跟着黑马慢跑,像是认定了可靠的同伴。苏晏嘀咕一声:没出息。
    “说什么?”豫王的声音贴着他的耳郭响起,低沉浑厚,如冬夜烫热的温泉。
    苏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随口道:“说你收藏的金盔要不回来了。贺霖说那是他父皇御用之物,流落在外不好,就给收进了乾清宫。”
    “你说服我,拿我多年藏品去削弱朱贺霖的戒心,然后搞丢了?”
    “不是搞丢,是被皇上没收了。”
    “对我而言有区别?”
    苏晏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豫王,死鸭子嘴硬道:“人在时候你不珍惜,动辄使坏添堵,如今人没了你把遗物看得再重又有何用?”
    豫王握缰绳的拳头一紧,沉默了。
    苏晏懊恼起来,一股心虚油然升起。他知道朱槿城看着洒脱不羁,其实对“病逝”的兄长并不能释怀,这股近乎愧疚的缅怀之情藏在心底,是根时不时要扎一下的暗刺。
    ——景隆帝仍在世之事,贺霖、沈柒、阿追几人都知道,甚至连太监蓝喜也参与了进来,身为胞弟的朱槿城却被蒙在鼓中。
    先前是因为朝局不稳,担心豫王被太后的野心裹挟,或是另生异心。如今证实了他对国家的忠诚毋庸置疑,还要继续瞒着么?
    可若把此事告诉豫王,会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变故?毕竟皇爷从风荷别院失踪几个月,至今不得行踪,更不知其中有何隐情,万一因为自己泄露真相而坏了皇爷的筹谋……实在是难以抉择!
    豫王沉默片刻后,自嘲般低笑了一声:“你说得对。人不在了,留着东西也没意义,就让贺霖收起来罢。”
    苏晏一时心疼不已,主动握住了豫王的手。
    安慰之语尚未出口,便感觉豫王把胸膛往他后背上使劲贴了贴,然后听见对方说道:“人不在了,为他守贞也没意义,不如转而在我身上寻一寻慰藉。”
    苏晏:……
    苏晏:我就知道,浪字是刻在骨子里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豫王还在试图说服他:“本地有寡嫂嫁小叔的旧俗,意为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你考虑考虑?”
    苏晏磨着后槽牙:“北漠还有长子娶继母的旧俗呢!你怎么不叫我也考虑考虑?”
    豫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驳:“朱贺霖是皇帝,迟早要大婚延续皇嗣。你要是死心塌地跟他,将来有你哭的时候。而我就不同了,我已有了阿骛,这辈子不可能再续弦,你跟着我自由自在过日子,不比困在深宫强?再说,就小崽子那物件儿,床上能把你伺候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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