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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彦气鼓鼓地把手里的肉条掷向帐门方向。阿勒坦恰巧在此刻再度掀帘,见一根嚼烂半截的肉干迎面飞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拨,把沾着口水的肉干弹开了。
    “若是想用暗器偷袭我,那把匕首更合适。”阿勒坦示意他看床榻前的几案,从胡古雁那里取回的物品都堆在上面。
    苏彦刚涌起的一股恶气,在对方的体型威压与强者气势下迅速瘪了。他带着伤、饿着肚子、光着身子、窝着满心委屈,一声不吭地缩回毯子里。
    阿勒坦走上前,把手里拎的牛皮水囊递到他嘴边:“先喝这个。”
    酒吗?到这份上,就算胃穿孔也得喝了。苏彦无奈地张嘴抿了一口——
    热乎乎的,有股特别的腥气,奶味十足,但又不像牛奶与羊奶……
    阿勒坦仿佛看穿他的疑问,回答道:“刚挤出来的马奶。”
    是生马奶。但苏彦这下不挑剔了,慢慢喝完整袋,觉得胃里的灼痛感被暖流逐渐抚平。
    他放下牛皮囊,小小地嗝了一口气。阿勒坦半蹲下来,忽然伸手,用指腹揩去他嘴角残留的浊”白奶渍,声音变得有些暗哑:“叫什么名字?”
    “苏彦。”
    “哪个yan?”
    “俊彦的彦。”
    阿勒坦虽然识得这个中原词汇的意思,但不想连名带姓这么叫他,又问:“字呢?”
    苏彦一怔:“字……哦,字!”他临时现编都来不及,便摇头道,“还没有字。”
    阿勒坦说:“那就用我给你取的名字——乌尼格。”
    “乌尼格……是北漠语?什么意思?”苏彦不免生出了点好奇心。
    阿勒坦揉了揉他的额发,嘴角挑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狐狸。”
    果然,把我当牲畜豢养!这跟奴隶有什么区别?苏彦迫使自己冷静,转念一想,韩信还能忍一时胯下之辱呢!眼下自己这条小命落在对方手里,就算逃跑也得等稍微养好伤,再寻个合适时机……狐狸就狐狸吧,总比叫猫叫狗好听点不是?
    他憋屈地抿了抿嘴,咽下这口气:“那你也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身份?”
    阿勒坦反问:“你既是铭国奸细,难道不知我的身份?”
    苏彦咬牙:“都说了我不是奸细!我身上的所有物品——包括这具皮囊都不是我自己的,我特么就是个刚刚借尸还魂的死人!”
    阿勒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是大巫。”
    “大……什么?”
    “萨满大巫不仅掌握医术与卜术,更擅长通灵。你的灵与肉结合紧密,并非新死之人。”
    胡说八道,神棍一条!苏彦正要反驳,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在对方看来不也是胡说八道的神棍说辞?
    好嘛,以毒攻毒,反讽得很到位。
    苏彦没辙了,认怂道:“其实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原书生,家中薄有资产,父亲逼我参加科举,我虽读了点书,却不想应试,于是离家出走,打算游历天下。日前不巧遇到暴风雪与向导失散,为了活命无奈胡乱扒了死人的衣服财物,谁知那地儿正在打仗,这不就被那个暴徒头目……呃,被那位将军误当成奸细抓起来了。”
    “只是抓起来?”
    “他找了个萨满给我看伤。我不想用那个萨满的药,就被他当胸踹了一脚,还差点被捂死。”
    “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呃……他把我后脑的伤口压在床沿上碾,威胁我要听话,不然就杀了我。”
    “还有呢?”
    “差不多就、就这些了。”苏彦不想提腰带被割断的事。他并不确定那时对方究竟是吓唬吓唬还是真要下手,总之太他妈丢人,还是别说。
    “胡古雁说,你很好肏。”阿勒坦直截了当说道。
    苏彦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随即牵动肺腑内伤,咳得几乎断了气。“我没……没跟他……”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为自己力证清白,“草他妈……我要把那个满嘴喷粪的狗比宰了!”
    阿勒坦隔着毯子轻拍他的后背,语气从容:“我知道他胡说。”
    “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给你脱衣验伤,包扎的伤口。”
    所以这是全身被看光光,连那啥都检查过的意思?苏彦咳到吐血,只能自我安慰——反正这句皮囊不是我的,谁知道是哪个死人的,爱看爱去!
    阿勒坦用羊毛毯子把他裹紧,抱起来放在更软和的床榻上:“你伤到了肺脉,可以治,但随军萨满那里没有我需要的药材,得等回到王庭,或是看哪个大一些的部落有库存。”
    苏彦稍微平复了一点,说话仍是连咳带喘:“不吃药会怎样,能自己慢慢好吗?”
    阿勒坦道:“可能会病死,也可能会好转,然后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天气稍有变化就咳,咳久了就吐血。”
    这是不死也要当林黛玉啊?我不想再死一次,更不想一辈子见风就倒、对花咳血……苏彦眼泪汪汪地抓住了阿勒坦的袍袖:“大夫,不是,大巫救我!”
    阿勒坦低头注视他:“我不想救不相干的人。”
    “咳咳,相遇即是有缘……怎么能叫……咳咳……不相干……”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苏彦恍惚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对谁说过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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