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反应过来“他爹”是谁,微生武脸色有些发绿,担心自家将军总有一天会因为对天子出言不逊,而被朝廷治罪。
“再说,清河是在我手上弄丢的,我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将他安然救回。到时我该怎么向他谢罪怎么谢罪,该怎么补偿怎么补偿。这是我与清河之间的事,与朱贺霖有个屁干系?”
微生武觉得“总有一天”和“出言不逊”都太乐观了——他们家将军是不是计划着要造反?
他很想提醒将军一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苏监军若是不能尽快寻回来,此事如此重大,朝廷那边迟早是要知道的,届时龙颜震怒就不仅因为弄丢了监军,更要加一条后果更严重的欺君之罪。所以……
他们家将军是不是明天就想造反?
第380章 我是我自己的
早晚喝苦得要死的汤药,外加每日半个时辰的药浴,苏彦在侍女们的监督下老老实实地开始了疗程。
周围没有人会说汉话,即使有也只是几个简单的词,几乎无法交流。苏彦卧床五六日,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伤势是好得挺快,但实在百无聊赖。第七天他忍不住下了床,用薄纱面巾蒙住口鼻挡风,一边偶尔咳嗽几声,一边在宫殿里瞎逛。
只要不出宫门,他似乎就是自由之身,侍女们撞见他会行礼走开,然后在背后偷偷摸摸地窥看与嬉笑。守卫们不阻拦他走动,也不与他说话。
逛着逛着,苏彦提取到了不少信息:
这是一座由汉人工匠修造的宫殿,亭台楼阁采用中原的榫卯结构与装饰工艺,但又糅合了不少西域乃至中东的建筑风格。从寝殿的制式看,应该是王宫。
回忆起前世曾看过的一些关于古代战争史的资料,再结合从阴山往北这一路的行程距离,苏彦推测此处应该是鞑靼王庭所在地,一座早已湮灭在历史战火中的都城——旗乐和林。
他甚至回想起,有个考古纪录片还曾经播放过旗乐和林遗址发掘的过程,提到圣汗阿勒坦在统一北漠后,将原本位于瓦剌本部的黄金王庭搬到了此处。按照屏幕上那位专家的分析,是因为旗乐和林距离大铭京师较近,有南北对峙之意。此后,这座城市迅速成为整个北漠的政治与经济中心,在阿勒坦统治的二三十年间空前繁荣,但在他死后又很快沦陷于战火,被付之一炬。
苏彦抚摸着栏杆上雕刻的雄狮图案,正在时空流转的玄妙滋味中感慨万千,忽然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天这么冷,你却跑出来吹风,殿内有那么无聊吗?”
苏彦转身,见阿勒坦一身戎袍上覆了层蒙蒙的雪沫,似乎刚从城外回来。
这些天阿勒坦不知在忙什么,很少出现在苏彦面前。有时刚坐下来,那个叫“斡丹”的年轻方脸侍卫长就赶来禀报什么,两人便匆匆地离开了。
不过苏彦知道,自己所服用与熏蒸的药方隔天要调整一次,都是出于阿勒坦之手,哪怕对方不露面,也从没耽误过对他的医治。
“还好,就是与旁人都说不上话。多亏圣汗留了些书册给我,正好拿来打发时间。这会儿看累了,便出来逛逛。”苏彦回答得既诚实又圆滑。
阿勒坦上前,拉下他的蒙面巾端详脸色:“气色好转不少,估计药浴再泡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但汤药还是要继续吃的,至少再吃半个月。”
一提汤药,苏彦就条件反射似的满嘴苦味,连眉头也皱成一团。阿勒坦笑起来,说道:“过两天我带你出去逛逛。此地虽不比铭国京师繁华,但建城时也颇费了一番巧思,南面有个副城还有不少汉人居住,可以让你听到乡音。”
苏彦闷到都快长毛了,当即建议:“要不现在就去?我觉得我好差不多了。”
阿勒坦略一踌躇:“今日还有些事,明日吧,明日中午带你去。”
“圣汗最近是不是很忙?其实我可以自己出去逛……放心,我不会逃跑,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通。”苏彦指了指自己的短发,带点自嘲地笑了笑,“我才知道,原来绞发是给囚犯与奴隶施加的刑罚,万一又被人抓去,我可没脸再求圣汗掏钱来赎。”
“……挺好。”
“什么?”
“长和短都挺好。”
阿勒坦望着苏彦的短发与扎在额间的眉勒。没有了长发的修饰,五官便会更加突显而出,所有的精致与瑕疵都无处遁形。在阿勒坦眼中看不见任何瑕疵之处,只觉得他的乌尼格是这般眉目鲜妍、神情灵动,一颦一笑散发出的湛然光彩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墨绿色缎带系于脑后还长出许多,飘带般垂落下来,随着风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肩颈……不知缎带与他的皮肤,摸起来哪个更光滑?阿勒坦这么想,也便这么做了,伸手兜住苏彦的后颈,拇指指腹在颈侧轻轻摩挲。
在深色手掌的映衬下,这截脖颈越发显得白皙纤细,稍微用力一扼就能轻易折断。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他拥有毁灭的强大力量,却小心翼翼地靠近与折服于美好,如同猛虎细嗅着蔷薇。
要害被人握在掌心,仿佛面对着远古的巨兽或神祗,力量碾压之下自己毫无反抗之力,苏彦本能地生出了紧张。但这股紧张很快就被另一种奇异感觉取代……被对方抚摸的皮肤开始隐隐发热,过电似的泛起战栗。细小团簇的电流从头皮一直蹿到脚底,他依稀感觉到对方的手指也在打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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