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七杀营了,即便是鹤先生的直属手下们,哪个不怕这红衣如鲜血、手段如恶鬼的七杀营主?香主打着磕巴说道:“买、买来的……”
“谁卖给你的?人在何处?”
“是这城中集市上的一个地头蛇,叫张三。”
“把人拎过来——立刻!”
这声“立刻”带出了刀锋般的锐利,香主摸了摸脖子还在,连忙出门去找人。没过多久便将那个骂骂咧咧的汉人中年男子拽了过来。
营主抽出了腰侧新换的摩挲刀,霜刃从红斜皮鞘间寸寸亮起,一带寒光照出满院杀气。
张三很快就怂了,往他面前噗通一跪,一五一十交代,说自己平日豢养了不少专门行窃的小鬼,前两日在集市上从一名少年身上偷来的。他见虽只是个火镰,却裹玉镶珠华丽得很,知道是好货,便想着找个阔绰买家,能多赚点钱。
一送礼就是五百辆车的豪贾鹤先生就这么被惦记上了。张三来到他们的居住地,被守卫拦住进不了,徘徊时遇到那香主见物心喜,与对方讨价还价后,用这个火镰交换了七十斤茶叶。
“那少年生得什么模样?作何打扮?”营主打断他,峻声逼问。
“这、这个不太清楚啊,毕竟都是些七八岁的小鬼……”眼见刀光乍起,张三当即叫起来,“对了对了,有个小鬼说那人有些奇怪,明明是个汉人,却一头古怪的短发,身穿窄袖胡服,外罩狐裘披风,打扮得比鞑靼首领们还贵气,还有阿速卫做为侍从,不知是什么人物。”
短发……是受了髡刑的中原逃犯?锦衣华服,也许是哪个鞑靼贵族钟爱的奴隶。
按说清河此刻应在山西太原军镇一带担任监军,所佩的火镰为何会出现在北漠王城一名逃犯或者奴隶的身上?是在大铭边境偶遇时,被对方偷走的?还是另有什么蹊跷……营主想得头疼,从心肝到手指亦仿佛在极度饥渴的疼痛中痉挛颤抖,死死握紧了摩挲刀的刀柄。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阴云笼罩在他心口,促使他必须找出这名短发少年,弄清楚内情真相。
第388章
斡丹带队巡视了一圈南面副城,没发现什么异常,回到主城宫门附近时,刚好遇上从王宫里出来的文书官。他知道这个汉人官员是阿勒坦指派去教习北漠语的,便随口问了句可敦的状况。
对方回答,可敦虽从未学过北漠语,但领悟力与识记能力都极好,照这个势头估计,要不了三五个月就能熟练地使用北漠语言与文字了。不过,可敦似乎对成婚一事有些抵触,并不愿听他讲述婚俗仪式,听说婚礼大典定在九日后还变了脸色,险些打翻手边的茶杯。
文书官离开后,斡丹仍在琢磨苏彦此人:阿勒坦迟迟没法解毒,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乌尼格的不肯配合?阿勒坦是草原的英雄,是天神也似的存在,他若是连阿勒坦都不中意,这天底下还有能看得上的人么?而且阿勒坦对他有多着迷,哪怕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乌尼格对此可有过感恩与回报之心?又是否知道他若这么一味地排斥拒绝,而阿勒坦又一味地迁就他不肯用强,最后他会把阿勒坦害死?
斡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与义愤填膺,很想直接找苏彦理论一番。
但他并不会说汉话,于是忽然想到了手下的王帐亲卫中,有个叫“赫司”的混血阿速卫,因为母亲是汉女而精通汉语,与那个乌尼格应该可以沟通。
他问左右:“赫司呢?近日怎么都没看见那小子?”
左右纷纷露出吃瓜看戏的神色,有个亲卫笑道:“斡丹大人还不知道么,赫司被圣汗贬去看守俘虏了。”
“他犯了什么事?”
“据说是因为天赐可敦对他有点……那个意思,这小子狗胆包天竟然没有拒绝,惹怒了圣汗。”
斡丹脸色一绿:“只罚他去当狱卒?阿勒坦若是觉得有损颜面,不愿亲自动手处置,我可以代劳!”
毕竟是同袍,那名亲卫不想坏人性命,连忙补充:“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据说就是被可敦摸了两下。也许是中原的风俗?也许可敦看他有一半汉人血统,生出亲切感。”
摸两下而已。斡丹这才缓和了脸色,又想着赫司倘若能与乌尼格说得上话,正好可以给他当个传声筒。
想到就做,斡丹当即前往城外营帐,没找到赫司,又去了关押俘虏的牢房,依然不见人。询问过其他守卫才知道,赫司昨日暴怒之下与一名俘虏对殴,把人打成重伤。那名俘虏是靖北军的谍探头目,圣汗亲自交代过要好生看管、劝其归降,结果被赫司捅了这么个大娄子。
现如今,俘虏被抬出牢房,安置在有炭盆取暖的毡帐,因为死活不肯接受行军萨满的治疗,他们不得不去副城中请了个汉人郎中来治伤。
而赫司因为犯律被抽了二十鞭子,被罚去喂马。
斡丹皱眉问:“赫司平日里性情还算温和,怎么这回突然暴躁起来,下手这般不知轻重?”
守卫道:“也怪不得他发怒,那俘虏不仅一口一个北蛮子,还骂他狗杂种。呸,活该挨揍。”
的确活该!难怪只罚了轻飘飘的二十鞭子,想是负责处理此事的军正也不愿为一个汉人俘虏,而太过委屈了草原勇士。
斡丹在牧场找到赫司时,对方正给战马梳洗鬃毛,鼻梁与嘴角各有一块明显的淤青破口,估计是对殴时挂的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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